黑夜里,一簇簇细小的火光快速移动,那是很多举着火把的人,他们正朝着某一点聚集——
沈骁的家。
*
清晨,浓雾弥漫。
前天晚上,沈骁意识到家里出事,还没来得及从灯塔下来,就被人当头一棒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牢房。
不断有人开始审问他,有的只是问问,有的上来就拳打脚踢,打得他满脸满身的血,几乎看不出个人样。
从这些人的问题里,他大概搞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父亲杀了守夜人。
永夜结束后,春原先生带着几个人前往冰霜密林,具体缘由不明,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基地内就有一个守夜人死了,死在沈骁家里。
这个守夜人便是之前总骚扰母亲的,他趁着父亲出去跑订单,闯进屋内,侵犯了母亲。
父亲刚好赶回,目睹了这一幕,与对方扭打在一起,一怒之下杀了他。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父亲是如何制服一个守夜人的。
沈骁也想不明白。
第二件事,温泉基地发生内乱。
父亲杀了守夜人这件事成为导火索,点燃了基地内长久埋下的炸弹。
守夜人认为父亲有罪,必须处死。
愚人觉得父亲只是在保护家人,罪不至死。
双方各执一词,刚开始还能有理有据的讨论,最后直接上升到暴力行为,愚人长久压抑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打算和守夜人决一死战,以找回这些年来失去的尊严。
奇怪的是,他们仅仅用了一小时便集合完毕,所有人装备齐全,手臂画着鲜红的木棉花,甚至还有完整的口号。
就像是很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当然,结果是输得一塌糊涂。
守夜人们几乎是毫不费力就赢得了这场争斗,他们打着“扰乱基地秩序”的旗号,将所有参与这次内乱的骡子们都抓起来,有的被剥光衣服示众,有的驱逐出基地,有的直接绞杀。
沈骁亲眼看着父母被送上绞架,他因为年龄太小免去死罪,但也无法逃脱被逐出基地的命运。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四十八小时,快的仿若一场梦。
清晨,浓雾弥漫。
沈骁穿着单薄的衣服,胸前大红色的“L2011”格外刺目,他走在队伍的尾巴,前面都是和他一样被驱逐的愚人,后面有几个守夜人不耐烦的催促着,说着类似“快滚吧”,“你们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之类的话。
沈骁还没能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缓过来,他漠然的前进,全身散了架一样疼痛,耳朵仿佛失了效,什么都听不见。
基地大门附近拴着几头骡子,沈骁看着他们,感觉基地很多人真的就像骡子,要么被鞭子抽着干活,要么被刀宰了吃肉。
永远服从,永远不会反抗。
而父亲不一样,他曾努力想要冲破枷锁,虽然失败了。
那些站起来反抗的人也不一样。
他们不是骡子,是真正的人。
他们不是骡子,是真正的人。
沈骁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脚下不自觉的偏离方向,他走出队伍,想要逃离这里。
但他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在基地里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几乎是走一步摔一下,很快被抓住,紧跟着被拖到无人巷子里,狠狠一顿棒打。
九岁的沈骁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被打的半死不活,打他的人看他站不起来,干脆拽着他的一只脚在地上拖着走,活像是在拖一头死驴。
沈骁的脸在地上摩擦,他觉得生活就像这浓雾一样,怎么也看不到光。
突然,他的脚被松开了。
打他的人不知道为何倒在地上。
一双鞋子占据了他的视线。
这双鞋子做工精巧,沈骁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父亲的手艺。
他艰难的抬起头,目光顺着鞋子缓缓向上,直到看见一个面具。
…小猫头鹰?
春来!
她弯着腰,正在和他说话。
沈骁脸上都是血,耳朵里也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于是摇了摇头。
春来似乎马上意识到他听不见,她弯下腰,摘下面具,重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摆出极其夸张的口型。
沈骁这次看懂了。
“别,怕,我,保,护,你。”
小姑娘皮肤白净,眉眼带笑,琥珀色的眸子闪着俏皮,还有一丝与年龄不符从容淡定。
她就像一把闪亮的匕首,带着锋芒,毫不费力的划开笼罩他的浓雾,如同拨开黑暗的那束光。
沈骁努力抬起手,想去触摸那束光。
突然,眼前的小女孩开始模糊。
小小的春来,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