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命案后,乔楚生准备前往白家跟老爷子汇报目前的进展,白幼宁则跟在他身后不停追问案件细节,“你乖啊,这案子有什么眉目,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不行?”
应付好白幼宁准备上车前,她突然又拉住车门,“又怎么了?”
白幼宁有些局促,“我姐回来了,昨天下午……”她小心地觑了眼乔楚生的表情,连带着声音都轻了些,她知道那是乔楚生心里的一根刺,他虽然嘴上说着都过去了,但其实从未释怀。
乔楚生的不耐一瞬间僵在脸上,他眼睫微颤,一时竟愣在原地,“楚生哥,你还好吧?”
乔楚生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两年对他来说实在不足以忘掉一个人。
她说乔楚生,我想成为你的退路;
她说,乔楚生,你不是烂命一条;
她也说,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再无因果。
“跟我有关系吗?”他说着利落地钻进车里带上车门,“开车。”萨利姆快速发动车子,巡捕房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希望如你所说”白幼宁长长叹了口气,目光随着车子飘远。
车窗外的上海滩车如流水,百乐门的流光溢彩越过车窗落在乔楚生纤长的指尖,迎来送往、人影交叠,颇有一番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意味。她终于回来了,两年来乔楚生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当初她从未说过会再回上海,但他固执地认为他们一定会再相见,该说些什么呢?道一句别来无恙还是好久不见?你终究跟我没有关系了。
乔楚生交代完案件的事儿,白老爷子抿了口茶,待手中的青釉茶杯缓缓落桌,仍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楚生啊……”一个眼神乔楚生就明白老爷子要说些什么,“幼宁已经告诉我了。”他垂下眼眸,唇边带着薄薄的苦笑,白老爷子点了点头,“这事儿是白家欠你的。”他起身拍了拍乔楚生的肩膀,乔楚生轻轻摇了摇头,余光瞥见了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她,一瞬眸里的失落悄然藏起,呼吸敛紧,眼眸却失了焦点。白老爷子无奈地叹口气,离开前望向女儿的眼眸里是压不住的心疼,这些乔楚生都未知晓。
他突然有些许庆幸,如果幼宁没有提前告诉自己她回上海的消息,或许此刻的重逢会让他更加狼狈。
乔楚生迟迟没有转身,他背对着的是他爱了整整六年的人,尽管不想承认,但她的离开对乔楚生来说失去的是目前为止的大半个人生,是不可言之痛。他放肆自己留恋风月场所,强迫自己一杯杯地咽下过往,后来他成了上海滩八大金刚之一的乔四爷,片叶不沾身的乔四爷。可无数个夜晚都枕在那些和她有关的回忆里做着拼拼凑凑的碎梦,身上的伤痕始终痛不及心里的过往。
他抬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慢慢转过身,仿佛这些年的纠缠都随着他的脚步渐渐清晰起来,压抑了两年的思念似要将他吞没,眼神相触及的那一刻,乔楚生的手悄无声息地攥成拳,青筋微起,如癫梦初醒。
她清瘦了许多,头发由素簪绾起,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旗袍,裙摆边缘有几片金丝银杏叶点缀,站在楼梯边望着自己,一半身子隐在光影后,不知是否是那几片银杏叶反射的流光入了眼,乔楚生眯起眼睛。很多年前她就不再是从前那个挽着自己手臂撒娇的小姑娘了,与两年前离开上海时,少了清秀温和,多了几分优雅端庄,温柔的笑容下还生了几分疏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的眼眸暗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许冷淡。似乎只有我还留在我们的故事里,只有我还在为我们遗憾。
乔楚生就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看着她走近自己,每一步都蚕食着他冷静克制外表下,转瞬就要崩塌的理智。
“好久不见。”一字一字砸落在他心头,乔楚生的神情又冷了几分,穿堂风带起她鬓角的碎发,一双明眸带着浅笑,站在三步之外,周身笼罩在从门口落下的残阳中,平添几分柔和,乔楚生周身清冷的疏离感让她止了步子。
他穿着一身警服,衬托着整个人更加挺拔周正,剑眉星目亦如过往,棱角线条又清隽了几分,成熟稳重了不少,却也未失当年的那份痞气,我的男孩在这两年时间里吃了很多苦吧,我终究未能成为你的退路。
他只是轻轻颔首,眼神淡漠不已,“听说你做了中央捕房的探长,还未与你道喜。”她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温柔让乔楚生的心被悄然揪紧,他真切地意识到她不再是从前自己面前柔和温顺的白明苏,也不是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白风堂堂主了,她与自己眼中曾浮现千万遍的身影再也无法重合。
她只是白明苏了。
与他毫无关系的白明苏。
冗长的沉默后,乔楚生慢慢垂下眼眸,“谢大小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开口时声音竟有一丝沙哑,随后快步走过她身旁,未有一丝停留,“楚生……”尾音湮没在他离去的背影中,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深紫色的旗袍上,在胸口晕开几朵海棠花,清瘦的肩膀微微颤抖。
乔楚生想象过的那些重逢场景一个也没有上演,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