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一番,因为生气此刻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跟个呆头鹅似地盯着陆闻砚。后者也不急,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又微微低头。
呆头鹅眨眨眼睛木愣愣地跟着自己兄长的眼光瞧,这才想起来自己二哥的轮椅和他的腿疾,脑子一空急急忙忙地张嘴,“对不起二哥,我不是……”
陆闻墨又怕自己嘴笨提起他兄长的伤心事,陆闻砚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飘飘地瞥他一眼,道:“无妨。”
眼见着闹剧平息大半,王氏的神色和缓许多,陆闻砚朝她行礼问好,妇人点点头:“砚哥儿怎么过来了?”毕竟他早上已经请过安了。
陆闻砚张口就来:“这不最近苦夏,我瞧着郡主的胃口不比春天,想着让小厨房做些消暑的吃食,只左等右等不来,只好来母亲这儿寻。”
他向王氏拱手告罪,“其实刚到母亲院门口我就后悔了,吃食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母亲教郡主看账,我不该来捣乱误事。但依稀听着三弟在和郡主说些什么,我又想凑个热闹,实在压不住好奇就进来了,母亲见笑。”
这话说得熨帖,黎蔓下意识地看了眼陆闻墨,觉着就凭陆闻砚嘴上的功夫和陆闻墨对他的敬重,怕是哪日前者诓骗后者到深山老林去也能得手。
王氏的眉头舒展开,瞧瞧一派风光霁月的人又看看自己那刚刚还在吵嚷的幼子,心绪复杂,摆摆手道:“无妨,今日我和郡主已经看过账本了。你们两个感情好我这做母亲哪有拦着的道理,也不用在我这儿多耽搁了。”
妇人本欲开口叫陆闻墨留下,谁知小少年一溜儿小跑凑到他兄长旁边,脸上是因为适才没考虑到陆闻砚腿疾的愧疚。见此情形,黎蔓心下一动,起身走至王氏身边,轻声道:“我笨口拙舌的,只怕说不明白我的意思,不如让二郎劝劝三弟。”
她说话半真半假,面上一片恳切,“习武要吃的苦头多,三弟既在文试上有天分,何苦南辕北辙?得叫二郎劝他回心转意才好。”
听到那句“何苦南辕北辙”,王氏慢慢地叹了口气,眉宇露出些许疲倦,摆摆手道,“郡主说得对,闻墨,你今日且去你二哥那儿用饭。”她的视线对上陆闻砚,“砚哥儿,只辛苦你劝劝。”
陆闻砚怔楞一瞬,旋即猜到黎蔓大概说了些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陆闻墨乐得不被数落,随着两人走路时都忍不住晃晃脑袋,觉得二嫂嫂虽不赞成自己习武,但既好看又善解人意。
怪不得一向不愿娶妻的二哥会答应,陆闻墨心想,他们都说是因为圣上赐婚不得抗旨,我看才不是这样!
他也非常乐意到二哥的院子吃饭,陆闻砚好风雅,吃食上也比较讲究精致。一言蔽之:好吃。
把木瓜放到蜂蜜和好几种中药材里腌制,再放入沸水里煮到发白,捣碎成泥状与冰水混合,入口清凉绵密;粉红的荷花在清晨被采下洗净,去除不要的部分和豆腐一起煮,红白交错,很是好看;鲜鹅鲊腌制得极入味,只一尝便让人食指大动。
陆闻砚拿着筷子慢悠悠地说:“三弟,你真对习武这么感兴趣?”
对于这个问题,同张圆桌上两个比他年长超过七岁的人其实心里都有答案。
“行军打仗,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黎蔓温吞地说,“先不说习武辛苦,这课业无论从文从武都是不能落的,不仅得学君子之基,兵书也不能落下。”
她眼珠微微一转,电光火石间抓着些关窍,笑道,“说起兵书,怕是你二哥也没看过多少呢。”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陆闻墨咬了咬嘴巴,笃定地说,“我确实想习武,”他央求黎蔓,“二嫂嫂,不如你说说是哪些兵书?我去找来看看。”
“这还不简单,”黎蔓顿了顿,“咱们家不是有书铺?尽管叫人去取便是。”
陆闻墨缩了缩脖子,皱着眉显然是不赞成黎蔓的提议,“会被母亲知道的。”
“这也不难,”黎蔓垂下眼,鸦黑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些许阴影,“嫂嫂找个眼生的替你买了不就成了?只是兵书浩繁,不知三弟想先看哪些?”
陆闻墨对这方面的门道不甚精通,挥挥手说,“若嫂嫂说的办法可行,那有哪些兵书都买来便是,我把银子拿给嫂嫂。”
“如此也好,”陆闻砚突然开口,“纵使后面不习武,开卷有益,多读些书也是好的,母亲也会高兴。”
黎蔓叫去买书的人脚程很快,陆家三少出手阔绰且脾气固执,问明了价钱执意将银子给了黎蔓。迫不及待地挑了两三本回去看,余下的只先放在陆闻砚的书房替他保管。
小夫妻目送着陆闻墨兴高采烈地离开院子,陆闻砚打量自己手上的折扇,乐呵呵地说,“看来郡主有了主意?”
这人又搁这儿跟自己打哑谜,但眼下需要黎蔓拿主意的无非两件事,一是书坊二是陆闻墨心血来潮想要习武,而无论是哪个……
女子弯起眼睛,“说不太准,但也有七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