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夜风微燥,翡绿竹叶摇曳发出沙沙响声。
陶自彦垂眉带着家丁仆从将整个竹林沙地走了个遍,找了几日怎地也找不到女儿半分影子。
“老爷,听闻江州多处匪寇横行,恐和那信上说的一样,小姐怕是早已……”身边一直跟着的老苍头皱着眉眼说道。
老苍头一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爷愁眉苦脸,也不好再把形势说下去。
有家丁提着灯笼往这边赶来,“老爷,小的在城郊外发现梁大人的人马,我们要不要过去问问看。”
一听京里的马军司来江州,陶自彦二话不说便让家丁带路,去到城郊外。
“梁大人,老朽实在没有办法,虽说有人送信来我家说我女儿已然遇害,但老朽不信,见不着她的尸体,老朽寝食难安。”陶自彦撩开帐篷帘子走进去,面露难色。
被称为梁大人的男子坐在帐篷里,清风摇曳着手边的灯烛,他将纸笔放下,抬起头:“陶先生,我也是您手底下长出来的学子,我说句实话……”
陶自彦点点头,等待梁斐然的下文。
“如今江州里头盗匪猖獗,流寇横行,打架劫色,尤为猖狂,管道公道都被霸凌,不论是怎样的人,多多少少免不得要吃亏,多少家庭遇难,您怎地这时候来江州?”梁斐然说。
陶自彦不晓从自己手上出来的弟子竟说话如此不客气,叫他怎么回应。
他知道梁斐然是什么意思,他又何尝不知江州凶险。
但听完这番话,他更多的是为女儿担心,愁眉苦眼,“梁大人,老朽带女回乡探亲,怎知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不晓怎么和梁斐然表达他的爱女心切。
“先生,不要着急,我马军司奉命江州剿匪,如果有遇到您女儿,我定然不负所托,将她带会。”
梁斐然语气有些不耐烦,他已将话说满,陶自彦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再次叮嘱出了帐篷。
陶自彦当值国子学先生,教授的学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皆是大硕国之栋梁,人中杰麟,他们或和睦友善,或性情潇雅。
可唯有这梁斐然,自从攀附上朝中太傅,就变得不与人亲近,以利为重,难以接近,在太傅的关系下,一年多前混入皇城司,才有如今的官衔。
他其实很不想来找这个竖子,但江州远京,官府无用,报了几次官,将江州翻了个遍,却得了个小女遇害的消息。
现在,他只能倚靠梁斐然。
是夜。
清风溶溶,吹得木窗上的帘子撞击窗口发出嗒嗒声响。
陶予景难以入眠,她从床上坐起来,望了望屋外,有几个匪徒抱着叉戟在门外。
她一打开门,发出一点声响,门口躺得横七竖八的匪人就立起来。
“娘子要去茅厕吗?”
“俺去找二当家。”
陶予景赶忙叫住他们,面露难色:“别别,我乃良家清闺,出恭不必人陪,我一人去足矣。”
叫个男人跟着成什么样。
几个匪人听闻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文绉词句,只能猜出大意,就说:“那叫个丫头带路。”
陶予景没有拒绝。
看着二当家新娶的娘子,匪人们纷纷感叹文化隔阂,果然是大家闺秀,谈吐就是不一样,哪像他们这些没接触书本的粗人,说话放屁只会“俺俺”的,他们羡慕不来。
羡慕的同时他们又担心,二当家也是个盗匪,不知道降不降得住这小娘子。
三更月,飞星冉冉。
陶予景抬头看了看天,穹苍星月,天光若现若隐,她回首瞧了瞧两个穿着粗布的小丫头,问起和她一起被劫进来的小随仆从被关在何处。
丫头先是不肯说,陶予景便以身份威胁:“如今我是你们二当家的娘子,若是你们不告知我,明日我见着二当家,便让他将你们打将出去。”
此番胁迫话语一出,两个穿着粗布的小丫头马上说出仆从关押的位置。
陶予景知晓她们也是被劫来匪窝的苦命孩子,听不得重话,生活不如意,但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学着做恶人。
从小丫头口中得知,仆从关押的位置,但她不好叫丫头们知晓,便随便找个理由将她们打发了,自己去见仆从。
仆从被关押在一间破烂的茅屋里,茅屋应是这山上最偏僻的破屋,只留两人看管,陶予景去的时候,正好瞧见监守的匪徒夜里吃了酒,迷迷糊糊睡着了,她便轻手轻脚进了屋,见到陶家仆从。
两个小随仆从皆是从京里跟随他们来的,是专门伺候陶予景的,在路上与父亲走失后,这些仆从小随是和她一块儿被劫匪绑来。
如她一样,皆是几日未近食。
陶予景从屋外匪贼手里抢来几张饼,分给他们,又叮嘱他们回去陶家,帮她带个信。
“小姐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小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