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祸主,无雅德,不堪为后。受大难不谏上事,致天诛。峨山雪难,越月有众灾,百姓流离失命。
臣等请伏惟天下,圣主不以一妇人至大周国祚绝,祖宗创业毁,臣即死谏,以报先帝,请圣主废后。
—《周代宗实录·卷三十·内阁参奏》
寒食前夕,飘扬了数月的大雪终于止消,与此同时往日轰烈的中宫尊荣也一同随着白芒消散坍塌。开沐后的折子飞满了皇帝的御桌,在内阁又一位三朝元老胡崇杨撞向龙椅后,皇帝下旨褫降皇后为妃,移居太妃所。
帝王的情深义重终究抵不过社稷稳固。
况且这所谓的情深意重在发现林盛月依然对张凌旧情难忘后,就只剩下失望了。
那一日乾德帝同林诗月交易,林诗月承诺可以让张凌不仅不阻拦废后,还会助他废后,而他则在事成后给林诗月想要的东西。
徐琮璋终究不是世间最无情薄血之人,他对林盛月还是有情,不想要她死,即使张凌暗地里联合诸位大臣施压要他赐死废后,他依然保住了林盛月的性命。
而张凌得了这样的结果,摔了折子冷笑:“皇帝对她倒是情谊深重。”
林诗月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只说:“毕竟夫妻一场。”
此后又过了一月,天渐渐暖了起来,张凌的腿痊愈后林诗月就想搬回自己的院子,只他不肯。
他不肯,她也只能在他的院里,这府里谁又能忤逆他呢?
林诗月收拾了被褥,睡在了次间,半夜时张凌常坐在床榻边看她,她就在黑夜中闭着眼,只做不知。
直到一夜他爬上了床,搂住她。
“阿月,我的伤已经好了。”
我们可以同床共眠了。
人在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几乎是在张凌碰到她的那一刻,林诗月就一脚狠狠踹向他胸口,她原是快要睡着,哪想半梦半醒间那人会爬床。此刻面无表情看着那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人,窗外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下巴下,那些往日的温柔迁就散去,竟然显出尖利。
张凌惨笑了下,额前的冷汗纠缠着几缕散落的黑发,有些凌乱。
他冷眼看着她,沉默许久,撑着疼痛的身子,不管不顾爬上了榻。
他背对着她,声音平静:“你我夫妻,往日你我同在主屋,便是你睡脚踏,外人也以为你我同床。如今你自顾搬到一处,若是叫你父亲知道,觉你惹我厌弃,你觉得你阿娘在府里的日子还会好过么。”
话音落,那背对着他的人却沉默。
腮边的肉在静谧中渐渐被咬烂,他尝到口中弥漫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躺了下去。
她背对着他,像具温驯沉默的干尸。
张凌压抑着浑身的颤抖,背对着她,几乎咬烂了手掌,才不叫那破碎狼狈的哭音从喉头泄露。
如此熬了十几日,林诗月肉眼可见的消瘦。张凌听下人回报她白日总是莫名呕吐,饭也吃不下。他在书房沉默干坐许久,终于不再夜夜都来了。而张凌一走,林诗月睡了几日好觉,白日里也能打起精神准备几日后要带给故人的酒。
清明那日,林诗月提着素酒和香烛出了候府。瓦市鳞次栉比,早市喧闹,来往行人匆匆。她上了东街的一家茶寮,一进门就有人领她去三楼雅间。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平,两人都见过礼。徐平递给林诗月出城的行文,“夫人给了圣上想要的东西,圣上已经打点好了从上京到禹州一路的行府,夫人可和您母亲安心上路。
林诗月点头道:“劳烦徐公公了。”
徐平打量着眼前这位相府夫人,女子眉目低垂,温和平淡,让人联想到每一个普通的官宅深闺,熟读女戒,嫁人后相夫教子的深宅妇人。
传闻张凌与他这位庶女出身的夫人甚是恩爱,二人平日形影不离。这样一个妇人,为何会舍得下相府的泼天富贵,谋划离开。
他看到篮中白布下露出一角的素酒,状似无意的问起:“夫人是要往何处?”
林诗月回道:“祭大相国寺白浛笑。”
徐平又问:“不知国师和夫人有何故?”
“白先生是我师。”
徐平有些惊讶,如此难怪她要查白浛笑的死因,但他还是没有开口。直到林诗月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公若是知道什么,无需避讳。”
徐平脸上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林诗月的目光竟然有些冰冷。似乎看透了他故作的欲言又止。
徐平便直言:“夫人可知,当日为国师办理出城行文的鸿胪少府李先与张凌大人是好友?”
林诗月:“李先与张凌在小学宫读书时确是至交好友。”李先也是白先生弟子,白先生当时带她和阿娘去禹州时,就找李先办了出城文书。
她的脸色平静,窗外有凉风裹着湿雾经过,带起两侧碎发,愈发显得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