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还望高大小姐能体谅下情,及时让咱们走路。”
徳琳对余少棠早有耳闻,今番见他本人,风度颇佳,言语得当,她又非那种仗着权势拿腔做调的人,立即说:“这些人,都是你们集云社的?”
花云魁接口道:“角落里的两位小哥想必是前来送货的,除此以外都是。”
面对这位玉面优伶,徳琳却连正眼都不看一眼,见她仍然一副征求自己意见的模样,余少棠知道花云魁刚才自取其辱。
人家根本就不屑与戏子说话,之所以搭理他,也是情非得已。
余少棠点头承认师弟所言非虚,“好”,徳琳道:“麻烦余师傅给我个花名册,假如衙门里将来问,我也好有个交代。你们先走,赏钱高府付双倍,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等到她走后,余少棠连忙嘱咐大家收拾东西。
小炉匠牵起妹妹的手也要走,杏眉却有些不情愿,仿佛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她鼓起勇气,对余少棠道:“余师傅,今晚还有戏看么?”
余少棠很和蔼地说:“你看大家伙这么累,哪里还有精神?”
杏眉赫颜一笑,荣青不忍看她脸上的失望神情,说:“你明天来,我们要演猴戏,喜欢么?”
杏眉知道似他这种未出师的徒弟,没有挑大梁演孙悟空的可能,故此狡黠道:“你演哪只猴子来着?”
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哄笑,有人道:“他演屁股最红的那只!”
这天回家晚了,豆腐也没得带,杏眉少不了被瓜尔佳氏痛骂,还说要把她卖给大户做丫头。
然而晚上躺在榻上,令杏眉翻来覆去不得入眠的,并非母亲的恐吓,而是白日里那些纷乱的记忆,除了徳琳小姐的美丽,就是余少棠的和气,他的面目模糊了,一会是《回荆州》里的赵云,一会是《夜奔》里的林冲。
就这样,杏眉在她传奇人生刚拉开的序幕中酣然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格尔泰照旧先出去遛鸟,然后又跑到琉璃厂西街那边去逛,回来时正赶上吃午饭,见瓜尔佳氏包了素馅饺子,格尔泰尝一口,无限回味道:“四月芳菲尽,槐花始盛开,饺子里最好吃的是槐花饺子。”
杏眉道:“打槐花还不容易!”格尔泰嘻嘻笑道:“只槐花还不成,饺子馅儿里要放点韭菜。否则单是槐花的话,太淡太香,不适合当主食。”
格尔泰落魄了,饮馔上仍然颇为讲究,他这种派头到了瓜尔佳氏眼中就是穷显摆。
要是平时,她早就会出言讥讽,今天却不知为何,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倒让父女两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杏眉收拾碗筷时,瓜尔佳氏这才不紧不慢道:“杏眉,这两天没事不要乱出门,王妈要来带你见人去。”
王妈是附近闻名的人伢子,凡是年轻少艾经她的手,无非做学徒、卖身两种出路,女娃子鲜有学艺的机会,那必然是要把她卖了,或许做大户的丫头,也有可能盘起发髻来给人家当小媳妇。
所以瓜尔佳氏的这句话很让杏眉觉得震惊,手里的碗几乎有些拿不稳,一张面孔变得雪白。
格尔泰皱眉道:“我再穷,也不卖姑娘。”
瓜尔佳氏似乎早有准备,她蹬蹬几步跑进里屋,一番翻箱倒柜,随即又气势汹汹出来,将一叠纸摔在桌上,巴掌在上面拍得砰砰响,尖声道:“要还的钱是多少,都在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有本事,就别整天在家混吃等死,拿出点能耐给人瞧瞧!”
格尔泰脸色晦暗,半响才道:“把房子卖了。”
话音未落,瓜尔佳氏眉毛就拧在一起,就见她横眉立目,喉咙扯老高,指着杏眉对他说:“就算是养头猪,卖了还能换口饭吃,也不知你哪里抱来的野丫头,一养十几年,比千金小姐还金贵——”
格尔泰不等她把话说话,上前就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啪”,瓜尔佳顿时愣住,杏眉因为从来没见过阿玛发这样大的火,也吓得目瞪口呆。
等到她回过神,瓜尔佳氏已经摔门而去,边走边哭道:“好个格尔泰,你敢打我,回头看我娘家人怎么收拾你!”
杏眉见状先是手足无措,继而就跪在了格尔泰膝下,哭道:“阿玛,我愿意给人当使唤丫头,我不怕吃苦。”
格尔泰精疲力竭,他把手放在杏眉肩上,有气无力道:“我打定主意了,卖房子。”
这天晚上瓜尔佳氏没有回来,父女两个勉强张罗了晚饭,就早早休息了。
杏眉睡不着,她想去找哥哥去,不能指望小炉匠能帮上什么忙,但兄妹两个能在一起说个话,也算是极大的安慰。
等她悄悄地出门上街,才发觉春寒颇冷,整个人顿时缩成一团,但那被冻得辛辣的空气同时也被吸到胸腔里,释放出大把的凛冽寒意。
好容易一溜小跑来到铁匠铺后门,才发现小炉匠正和几个同伴蹑手蹑脚地朝外走,肩上扛了几根竹竿,上面缠得都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