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路千千万,你却给这么软弱的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很多年以后,袁蓝总是这么想自己。
袁蓝一年没回家了,也好几个月没打电话了。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每次跟父母联系,见父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工程,建房子需要准备水泥砖瓦,而她这个工程比建房子还费劲,需要准备巨大的心气心力,以致于每次从父母家回家都像抽了一层皮,需要好好修养才能恢复。
所以袁蓝尽量减少回去的时间,打电话也尽可能地简短,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电话,和打电话相比,发微信来得更加委婉可亲,既和父母联系了,又避免了面对面无话可说的尴尬。
相比较袁蓝,她的双保胎弟弟袁天比她爱回家多了,虽然他回家的目的只有一个:要钱。
作为家中的自认为的独子,袁天把啃老想得理想当然:现在这年头,哪里有父母不帮孩子的呢。而且想开一点,爸妈的都是我的,以后给我还不如现在给我花,现在给我花我还会记得好,以后就不一定了。当然,这样的话他只敢跟袁蓝说,面上他还是装得很乖巧的。
但是袁蓝知道,他们的爸妈心里的算盘比他还清楚,他们早就做好了以后老了去养老院的打算,在这点上,他们从不指望孩子们。何况两个孩子,一个懦弱,一个滑头,从小到大都让人失望,没有一个能让他们踏实信赖。
所以袁蓝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做这样的美梦。自从毕业到结婚,一直很穷,但是穷得很有骨气,从结婚到养孩子,她从来没给父母伸过一次手,哪怕兜里里剩下顿的饭钱。所以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瞧不上袁天。
今年年初,袁天的老婆辞职在家带孩子,一家人靠着袁天那点工资没法过,何况袁天两夫妻大手大脚惯了,袁天再一次想到了父母,他知道父母可以拒绝自己,但没法拒绝孙子。
他们父母年轻的时候攒下不少钱,碰上了70年代单位分房,后又碰上了集资建房,家里大大小小的房子四套,两套城中心的小房子,两套城郊的大房子。老两口住在一套城中心的小房子,一套城郊的大房子给了袁天住,另两套对外出租,老两口每月一日上门收租,闹钟都没那么准时。
老两口的爱好就是攒钱,家里的财政大权两人共同掌握,有详细的预算和支出情况,预算明确到买米、买青菜、买肉、买油,再根据这个月的情况调整下个月的支出,保证绝对不浪费一分钱。那账记得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堪比一家小企业的账务,感叹知识分子认真起来真的可怕!
唯一让他们比较舍得花钱的就是小孙孙衡衡,不管是不是过节生日,但凡见面了,都会包个小红包,六百八百差不离的样子。
袁蓝知道爸爸妈妈有点心疼钱,但是还是给了,因为作为奶奶没有带孩子,再不给点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有次袁蓝听到妈妈偷偷跟爸爸说:“就当花钱买孩子来看看我们吧。”意思是安慰爸爸这点小钱不要太介意了,这样的话放在别人家里,也许是天方夜谭。可是袁蓝很理解父母,他们习惯了一切用钱衡量的法则。甚至她还羡慕小侄子,毕竟没有人花钱请她回家。她一年不回家,也没人给她打个电话。
袁蓝某一天突然醒悟,不谈钱,自己跟父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谈钱,母女、父母可以变成陌生人。弟弟都是如此,何况自己这个要嫁的女儿。
当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很快接受了现实,只是这醒悟来得太晚了点,因为这时候她已经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徐永长。
徐永长出身农村,家里两兄弟,他是老二,另外还有一个妹妹。结婚的时候,他口袋比脸还干净,行完礼还没来得及吃饭,徐永长急吼吼地让袁蓝把口袋里的礼金全拿出来,两个人在化妆的小房间拼拼凑凑给出了婚庆公司的钱。付完钱,那口袋里就剩一百块了。后来袁蓝才知道,丈夫对她家没有半点资助,心里是有看法的,只是没表现出来。徐永长是城府颇深的人,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袁蓝倒是无所谓的,她没过过太多穷困的日子,对钱没什么感觉,无所谓钱多钱少,只是希望能和大部分女孩一样,做父母的小棉袄,可不知道为啥,时间越长,越不想看到父母,至于为什么。她一直很纳闷。父母也不懂,为啥一儿一女,女儿养得和自己不冷不热,儿子养的见面就要钱。
“这两人小时候也不这样啊,小时候就是大的内向,小的调皮。”妈妈总这样说。
父亲袁建设是省直副厅岗位退休,母亲卢清伟高校老师返聘,儿女双全,现在又有了小孙子健康可爱,马上第二个小孙子也要出世了。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曾经袁蓝也这样认为,从小到大,周围全是艳羡的眼光,她不爱说话,老师夸她乖巧可爱,每个任课老师都对她高看一眼。
小时候爸爸经常出差常年不在家,每次回家,都会给弟弟和她带东西回来。那时候电商还没那么盛行,海南的一颗芒果,上海的一袋巧克力,甚至开会发的漂亮的钢笔,都能吸引好朋友们的眼光,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这时候,她是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