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谢玉弓把白榆往女子这边的人群一扔,再度出现在男子营帐那边,混迹在护驾的侍卫出现在皇帝身边的时候,白榆也被女眷那边的人发现了。
她肩上披着谢玉弓的披风,她伸手紧紧地拢着。
并不冷。
她看着远处被扑得将要熄灭的火,整个人还是魂不附体。
这倒是不需要她演绎什么“惊慌失措”了,毕竟人被吓得狠了的时候,就是会显得有些板滞。
白榆现在就处在被“吓狠”了的状态之中。
她始终无法相信。
谢玉弓……谢玉弓怎么走了?
她骗他至深,还与他作对的事情……他说不在意,可他为什么走了?
他是后悔了吗!
白榆根本没听到刚刚谢玉弓说了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谢玉弓不见了。
她像个被胡拼乱凑起来的雕像,崭新的身体还没能彻底弥合。
又像个新手操纵的皮影,四肢滞涩,五感不能同步。
他果然是后悔了。
是啊,
都会后悔的,从来都是这样的。()
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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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例外!
白榆目光所及的女子们,她们哪怕在这样夜半三更被迫跑出营帐慌乱聚集在山上的时刻,也显得那么如花似玉国色天香。
这一片山坡极尽娇媚柔美之能事,裹着火烧营帐的焦糊气息卷过的夜风,抚在这些王公贵女的鬓发,让她们恍然像一池被暴雨摧折的娇花。
虽然狼藉却更惹人怜爱,狼藉之中将女子的惶然柔美催发到了极致,谁看了不想掏出心肺,怜爱入骨?
可白榆不在她们的行列之中。
即便不论原身的出身,也不论她在这百花争艳之下,至多算是清秀的中等模样,更不论她的年岁恐怕是这些人之中最大的一个……
她满口谎言,行事狡诈凶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的怜悯之心和共情能力都较弱,她……她还有病。
不是骂人的那种病,白榆很清楚,她是真的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否则她也不会每周都被自己的爸爸妈妈逼着去看两三次心理医生,吃一堆副作用非常大的药物。
她的爸爸妈妈再怎么繁忙,再怎么忽略她的情感诉求,也不会真的害自己的女儿。
她如果没有病,更不会在心理咨询所结识她一辈子最好的几个病友朋友。
而她这样一个人,死去活来了一遭,穿越了一个比她自己所在的世界要封建不开化成百上千倍的地方,在这个讲究礼仪信诺温良恭俭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完全不在乎她的欺骗背叛,不在意她那些令人无法接受的所作所为,并且全身心喜爱她的人……这可能吗?
白榆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将要熄灭的残火,浓烟滚滚散入夜色,也弥散铺陈到了她的眼中。
目之所及的景物都在白榆的眼中微微地扭曲。
她……终于在极端的紧绷骤然放松,放松之后又无处依着的剧烈的刺激下——发病了。
白榆难以抑制地攥紧身上的披风,那上面带着霜寒的夜露气息,可是她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恐怕是太长时间没有吃药,产生了强烈的幻觉吧?
在现代世界里也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她正巧喝了一点酒,还以为自己喝醉了。
但也只有一点点酒而已,世界就在她的眼中变为了游戏末日一样的场景。
绿色植物有了生命,拉长着四肢在地上攀爬,而她所有能踩到的地方,都变成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一样的触感。
天空变成了晦暗的深灰色,马路上的行人和车流都成为了怪物。
她在这样的世界之中狂奔,她穿过了马路,险些死在了车祸之下。
后来昏倒被抓回家中,输液了整整半个月,加上每天被保姆看着吃药,才总算是恢复“正常”。
是她咬紧牙关,才从那个扭曲可怕的世界“爬”回人间的。
因为她在浑浑噩噩地输液时,听到了爸爸妈妈提起了疗养院。
() 她不想去疗养院。
而现在,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成了扭曲可怖的状态。
她的双腿发软,低头一看,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某种黑褐色的,咕嘟嘟冒着泡泡的沼泽。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向后躲避沼泽的吞噬。
然后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去你的营帐里面找你,你跑哪去了!”
白榆满脸空茫地抬起脸,看向了和她说话的人,她面前的人五官扭曲。
她根本看不清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