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怀淑公主薨逝,太后心情郁结,卧病在床,乾隆忧心太后身体,下朝后也每每去往慈宁宫请安,
以娴贵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们亦是日日侍疾,伺候汤药。
这一日,乾隆批完折子,又往慈宁宫来探病,内殿内,太后倚在精致的螺钿雕漆彩漆大八步床上,手里还捏着一个做工不甚精美的蹙金百蝶荷包,痛失爱女让她骤然老了几岁,保养得宜的脸庞多了几丝如刀刻般的鱼尾纹。
乾隆见到太后手里拿着的荷包,感慨道:“朕记得,这是承平初学女工时,给皇额娘做的。”
太后爱怜得抚摸着荷包光滑的缎面,像是抚摸着女儿姣好的脸庞,柔软的身躯,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曾经抱在怀里的贴心小棉袄,不在了;曾经变着法儿逗她开心,甜甜地喊她额娘的声音,不在了;曾经倚在她怀里撒娇乞怜的那双手,不在了;那双始终仰望着她的温婉含情目,也不在了;她和先帝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那个明媚、乖巧、骄傲的女儿,不在了。往昔的一切欢欣皆归于一块灵位,一抔黄土,一方铭石而已。
忆及往昔,太后不禁悲从中来:“难为皇帝还记得。这是承平六岁那年,绣了一个月才绣出的荷包,然后巴巴儿送给了哀家。”
乾隆自幼养在孝敬宪皇后膝下,更兼得课业繁重,和太后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也正是怀淑公主的存在,弥合了他和太后曾经的诸多遗憾,心下亦是感伤,但君王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只安慰道:“皇额娘,怀淑虽去,好歹留存有一息血胤,容端一腔纯孝,性成夙慧;晴儿进退有礼,冰雪聪明,有他们两个孩子陪在额娘身侧,也算弥补一二了。”
母子二人正喁喁说着私话,就有人来通报娴贵妃领着几个高位妃嫔来给太后请安,固伦和敬公主也入宫归宁,给太后、皇帝请安。
乾隆目光扫过一屋子莺莺燕燕,心里却不大痛快,直到瞧见静嫔夏雨荷,方有几分舒心。自孝贤皇后薨逝,后宫妃嫔便以高贵妃和娴贵妃为尊,然而高贵妃性子冷僻,又不管事,娴贵妃却领着协理六宫的名头,将宫内上下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上到太后,下至宫女内监,无不对她心悦诚服,赞不绝口,无形中成了实际上的六宫之首。
但也正因为此,才让乾隆疑心她有觊觎皇后之位之心,乾隆心里始终挂念着孝贤,看向她的眼神就不善起来:“娴贵妃这些日子倒是殷勤,以前竟看不出你如此乖觉。”
娴贵妃也不是傻子,听出皇帝有几分试探的意思,恭敬道:“回皇上的话,妾身只是想到孝贤皇后在时,对太后向来孝顺体贴,如今太后抱恙,妾身自当谨遵孝贤皇后教诲,恪守妾妃之德,侍奉在侧,尽一份心。”
娴贵妃说话滴水不漏,倒叫乾隆没了发难的理由,但慈宁宫内气氛也跟着凝重起来。
最后还是和敬打破了僵局,她从宫外自己的庄子上带了一些樱桃进来,透明的水晶莲瓣碗里放着鲜红的樱桃,浇上了半凝固的乳酪,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于是乎,就着新鲜的樱桃,乾隆和几个高位妃嫔,陪着太后用了一顿早膳。
到了晚间翻牌子的时候,乾隆又是传召的夏雨荷,其余的人叫散,算来夏雨荷这个月被翻牌子的次数已经比其他妃嫔加起来还要多。娴贵妃倒也不意外,静嫔不比其他人,不光会生养,这性子、模样本就是其他妃嫔所不及,又是孝贤皇后的族妹,只这一条就够她得乾隆青眼了。
舒嫔纳兰旖雯和身边的的愉嫔海如沁咬耳朵:“今儿又是静嫔承宠,皇上可真是喜欢她呢。算来孝贤皇后丧期已过,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静嫔出身大族,又生的五公主和九阿哥这样的好孩子,如今更是圣宠不衰,我瞧着皇上不会是想越级立静嫔为后吧。”
愉嫔向来老实本分,听着舒嫔的话,顿觉不妥,低声提醒道:“舒嫔妹妹慎言,揣测圣意可是僭越的大罪,不管皇上是否立后,立谁为后,都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却清晰得传到了不远处独立于风中的娴贵妃耳畔,娴贵妃不禁冷笑,娇媚面容透着几分傲然的倔强,十年行霜皆是泪,染就宫花落寞红,白天乾隆对她的审视冷漠历历在目,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任她如何谨小慎微,殚精竭虑,皇上都看不到她,他的温情、爱意几乎都留给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女人,甚至对和她有关的一切爱屋及乌。
这边厢,夏雨荷服侍乾隆用过了晚膳,二人便来了兴致,手谈一局,灯花摇曳,照出夏雨荷桃花般的颜色和清露般的眼眸,殿内一片静寂,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敲棋声。
乾隆拈着黑棋,沉吟片刻,一声脆响,黑棋落入棋坪中,夏雨荷不假思索,落下白子,仿佛信手拈来,胸有丘壑,她盈盈一笑:“皇上,叫吃。”
乾隆清朗眉目微微拧结,他用手指敲了敲棋子,提醒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雨荷,下棋当依理而行,你这一手孤军深入,心急了。只怕,这局棋你要输了。”
夏雨荷不以为意,从容道:“皇上现在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