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深绿袍的高挑,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卖汤饼的铺里,道:“请阿庄叔来三碗羊骨汤饼,一碗加辣,一碗原汤。”
又转头对跟在后面的一青袍郎君问道:“仲驰也要辣汤?”
“要辣汤,多加一根羊骨!”称仲驰的青袍郎君个矮,落在最后,仰着脖子紧赶慢赶。
店里的阿庄叔已经听去了,笑呵呵应着,招呼自家娘子打汤,待三人落座,又熟络送了几碟芥辣瓜。
听得几人在抱怨朝食又无着落的事情,诧异道:“几位郎君是来吃朝食?怎这般晚,定是饿坏了,小的让家里那个多盛些。”
说罢朝铺子里喊了几句。
江满梨着实不是故意偷听,而是这小市里有桌凳的摊铺不过两三家,这家又只有二套,她坐了后面一套,几位员外郎就只能坐前面紧挨着的那套,实在避不开。
“多些阿庄叔,”林柳摇摇头,表情有些痛苦,“无法,今日点卯完了才知衙里新来的庖厨又走了,食堂连茶点都做不出,谈何朝食?只得等下了朝会,匆匆赶来吃这一口。”
“又走啦?”阿庄叔很惊讶,“这这,第几个了?”
另一个深绿袍的郎君撇撇嘴,看着阿庄叔,比了三个手指,道:“三个。”
又道:“光这一月。”
“那这是为何?”阿庄叔道,“好厨子都被那些个酒楼饭铺请去啦?”
“可不是么,”青袍矮个的郎君点点头,“六部九寺五监,除了鸿胪寺,最近哪里的食堂都一样,国库缩减不必要开支,呵,各衙门食堂自然是第一刀,庖厨工钱掉得厉害,哪里还能留得住人。”
又问:“阿庄叔不觉最近除了我们这些人,由利民坊和光顺坊来小市吃朝食的,也多了许多么?”
什么九寺五监、国库银子的,阿庄叔没去细想,可一听利民坊和光顺坊,立时点头道:“自年后确实来了许多,卯时一到就来,别看现在这小市冷清,早晨人多的时候,小的家两口子都忙不过来。”
几人又聊了几句,汤饼店的娘子端了碗过来,便只剩吃面声。
江满梨小声喝着羊汤思索道,若是不说,她还真没想起,新政坊里有大理寺、刑部衙门和审刑院,前面背对着她的三位员外郎,恐怕就是由这几处出来的。
而宣文坊里有御史台,利民坊里有京城府衙和户部衙门,光顺坊则是都亭驿和秘书省的所在。
此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公事衙门,例如厢司和街道司,还有多个军巡铺,都在这一片区内。
如此一想,好家伙,这是京城行政商务区正中心的小市啊!
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行政商务区那么多打工人,连朝食都吃不上,那怎么得行。且有国库削减衙门食堂开支的新政在前,不趁此时小市摊少,更待何时?
心里一击掌,当场定了主意。
与市务的差役一问,方知此小市摊租四百至六百文不等,铺租贵四倍左右,需要与房东签契交押。算算手头可怜巴巴的一千四百多文钱,决定先选个左右通畅的摊位,交了一月门税三十文、摊租五百五十文,领了租摊的文书。
又将整个小市里现有的朝食摊子铺子细细考察一遍,大致确定了自家方向,回去路上再采买食材,江记小食摊儿,总算是明日便可以开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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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虽已暮春,清晨依旧寒凉。
林柳两手拢在袖里,抱个折子,长腿阔步,匆匆往大理寺衙门赶,走得脑袋上的幞头长脚一颠一颠。
走至宣文坊与利民坊之间四方道时,眼睛往左一瞥,瞥见洪福街上象慈寺,目光远远再往右挪一寸,就落在了象福小市的牌坊上。
由牌坊进小市,穿过卖吃食的摊铺走百来步,再向右拐进三民巷走到头,就是大理寺西小门。比走四方道至正门,要近上约莫半里路。
但坏处是,衙门里的食堂闭了,若此刻经过卖吃食的摊铺,免不得要去吃些朝食,赶不上点卯的话,可能要挨骂。
林柳低眼,心中踌躇了一下,脑子里同时划过羊骨汤饼和孟寺卿的脸。
怎么选?
却是犹豫不得中,见那象福小市里眉开眼笑出来几个书院打扮的小哥儿,一人手里捧一个微黄的油纸袋,里头从未见过的、白胖胖一个的吃食装得冒了尖儿,看着还热腾,打旁边经过时,带出一小阵子热气。
再一闻那热气,怎一股喷香了得!
林柳将折子从袖里拿出来夹在腋下,誊出两只冰凉的手相互搓了搓,怎么选?
当然选朝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