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的话偷笑的同事,很是客气地说道:“只有老主顾才知道我们书店以前是下去收书卖的”。
这话一说完,站在一边的年轻服务员愣住了,捂着嘴的手还没放下来呢。
这不能怪他,因为他也就跟李学武一个岁数,不知道也很正常。
以前的书店可不是自己写书来卖的,而是让伙计全国的跑,去收集书。
收集回来,再开版印刷出来售卖。
当然了,这里面没有什么版权费一说,纯纯的明目张胆地盗版。
这位又继续说道:“而看您已经在门前经过一次了,再看您进来的切口儿,不大像是买书画的,倒像是我们这行的人”。
李学武倒是对这位老服务员很感兴趣。
说起话来慢声细语、不急不缓的,让人听着耳朵都舒服。
也没等叶二爷反应,不顾周围服务员的目光,这位对着叶二爷拱拱手说道:“您应该是前辈了”。
“不敢当”
叶二爷微微躬身,伸出手虚接了对方的拱手礼。
随后左手搭右手,拱手言道:“我原是当行出身”。
“哎呀,那您是前辈了”
这位也是客气,也不是客气。
做当行的要比做伙计掌柜的还要难。
因为掌柜和伙计都是卖东西的,他们知道这东西的根儿。
而当行的大当、二当、三当都是收东西的,真假优劣,价值几何,全凭着一双慧眼。
且不论嘴上工夫如何,这份眼力在早先,那可是能养家湖口的高精尖技术。
“您了有什么事吗?”
这位虚抬着手,请了二爷和李学武往柜台的一边站了站。
这要是搁以前,准得请两人往里面的接待室坐着聊。
可时代变了,众生平等,没有什么人能坐着谈买卖了。
二爷拱拱手,说道:“我离了厂甸得有些年了,想打听打听老朋友,老关系”。
“幼!”
这位嘴里轻声叹了一句,道:“不妨跟您说,这条街上,像您这个岁数的,还站在里面的,基本没了”。
这位许是河北人,最后那个没了,说的是木了。
李学武咧了咧嘴,知道这位说的不是像二爷这个岁数的都死了,而是不让站柜台了。
公私合营讲究的就是制度和规范,好些个手艺人都被辞退了。
年龄超过六十的都回家“颐养”去了。
这位也是看着二爷岁数不小了,才这么说的。
二爷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陈则之您认识吗?”
“当然认识~”
这位点头说道:“这街上的老师傅了,不过没了,走了好几年了”。
现在说的这个没,不是退休了,是真的没了。
二爷刚要欣喜的表情却是微微一愣,道:“他腿脚儿可是不错的”。
“嗨!阎王要你三更死,哪里留你到五更”
老服务员也是叹了一口气道:“陈先生每天都沿着河沿练几圈儿的,可那天咣当一下倒地上没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二爷点点头,又抬起头问道:“马道如您……”。
二爷跟这位老服务员问了六七个名字,终于在最后一个有了消息。
“我知道的,是他孙子给养老呢”
老服务员边在便笺纸上写着地址,边说道:“也是您问的巧了,这位离我们家住的不远,前儿个我还见着赵师傅遛弯儿呢”。
“哎呀,谢谢,谢谢啊!”
二爷接过地址,拱手不住地道谢着。
这位则是客气地回了个礼,笑道:“都是缘分,您了多来这边转转,许是还能遇见朋友”。
“借您吉言!”
二爷带着李学武出了书店,李学武回头看了看牌匾。
“还是老人儿说话听着舒心啊!”
“呵~”
听见李学武的感慨,叶二爷倒是喷了一下鼻孔。
带着李学武往出走了走才说道:“他想从你兜里往出掏钱,能不给你说的舒服了吗?”
李学武也是“呵呵”一笑,他倒是没在意这个。
这不是很正常嘛,做销售的,谁不是想着从主顾儿的兜里往出掏钱呢。
二爷背着手,得着老相识的消息,他现在也是没了刚才的焦虑了。
能找到一个,就能连上其他个。
他叶继祖又回来了!
“以前都说我们当行的脸难看,话难听,可我们也被迫不得已的”
叶二爷看见这个老伙计,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给李学武倒苦水。
“能进当铺当东西的,合着不是家里发财了!”
“呵呵”
李学武也是理解了二爷的意思,当铺收当的不能有笑模样这是行规。
人家来当东西,本来就是够难过的了,你再笑,不找倒霉呢嘛。
而且这当铺里收东西都是带着放贷的意思,典押的东西都是狠狠压价的。
要是笑嘻嘻的,一天能打八回架。
二爷可能是有些激动,看了李学武的笑,说道:“你不会以为刚才那个是什么好玩意儿吧?”
李学武也没觉得二爷狗咬吕洞宾了。
这条街的水有多深,那黄了铺子的几百个东家最知道。
跟这行摸爬滚打上了当柜的二爷也知道。
“也就是新社会了,不然那也是个黑心的,没几个大子儿,甭想让他们说真话”
“那现在怎么就乐于助人了呢?”
李学武打开车门扶着叶二爷上了车,自己绕过来打着了火往外面开去。
等上了大路,李学武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道:“是不是您这前辈有面子,或者跟您说的这几个人有什么交情啊?”
“屁!”
二爷撇嘴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骂了一句以后,二爷给解释道:“我有个屁的面子,我说的那些人他也就是知道,搭关系他蹬梯子都够不上!”
这可不是二爷自吹自擂,他们这样的人在店里属于供奉,先生,特级人才。
他们可是要念书学习的,虽然不及秀才、举人。
但只要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