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四十六年四月初二,成文帝寻回其三子,同日崩逝于太和殿。应王盛之珛意图谋反,被玄甲铁骑营反杀于宫门前,应王妃于王府中服毒自尽。太傅林相言与莲妃暗中勾结,已羁押入狱,十日后斩首示众。三皇子盛之珏继位登基,改年号为定安,尊号“昭康”。
朝代更迭乃是常事,而宫变的细枝末节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关注点所在,无论是应王残杀手足、逼宫失败,还是御医府一案重见天日、温澜身份被揭开,都足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春日里的蒙蒙细雨多了起来,一场接一场,数日后才堪堪停住,隐隐可见天边晴色。而这一日,是昭康帝的登基大典,与此同时,也是玄甲铁骑营数位将士们的升迁之日。
御医府的大门数年后重新打开,破败的院子也早已被打扫干净,唯一碍眼的是门上挂起的白布和纸灯笼。
正厅被布置成了灵堂,温澜身着缟素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朝面前火盆里填着各种温漪的物件。良辰同样一身白衣跪在温澜身后,双眼肿得像核桃。
纵使今日是登基大典,可她仍被盛之珏免去了上朝听封的过程,并准许在家为温漪守灵。这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尊容,也免不了有人私下猜测起来。
可那又如何呢?左右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难道她还要抱着温漪的骨灰盒三跪九叩吗?
那日,她满怀喜悦与激动一刻不停地跑向应王府,可为何还是迟了呢?明明就差一点……
有人轻轻拉住了她正在填物的胳膊,温澜被吓了一跳,险些被火灼了指尖。身侧人声音里满含歉意:“没事吧?是我吓到你了?”
温澜扭头,撞进温潮生一双满是关怀的眼。温澜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牵着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回来啦?”
她想起身,却因跪着的时间太长而双腿发麻,身子一晃差点儿跌倒在地。温潮生和一旁的良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温澜踉跄了一下才站定,淡淡笑道:“早上是不是没用饭?也不怕胃再饿坏了,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温潮生自从踏进御医府,紧蹙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他急忙拉住温澜的胳膊制止她的动作:“你歇一歇。”
温澜安抚笑道:“我歇了几日,连军营都没去,还要怎么歇?”
温潮生面上愈显心疼之色,现在的温澜就如同一根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掉,他宁可她像当年闯进揽月楼一般,拽着他的衣领放肆哭喊、歇斯底里,也不愿看她如今这般强颜欢笑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形。
“余儿,你……”温潮生被温澜扯开,下意识去追她的脚步,可靴子却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小匣子,一包东西“骨碌骨碌”滚了满地。
三人慌忙低头去看。
是满地的枣泥酥,只是似乎时间有些长了,点心已经发干裂开,掉在地上,滚了满地的碎渣。
那时,她站在皇宫的小路上,面前的温漪满心期盼地询问她:“温领军可要一同坐坐?正好我让人带了枣泥酥。”
可她却拒绝了。
不过现在想想,答应了又能如何?应王明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吗?
温澜突然蹲下身去,捡起一块枣泥酥塞进了嘴里。
“余儿!”温潮生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去制止她。
可温澜却动作极快,一会儿功夫便塞了三四块,嘴巴里被塞得鼓鼓的。
良辰红了眼,赶紧抱住温澜带着哭腔道:“小姐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大小姐要是知道该会多伤心!”
曾经软糯香甜的点心已变得干燥刮嘴,甚至尝不出从前的滋味,咽下去的时候也只会觉得嗓子生疼。
温澜被噎得够呛,最后竟是怎么都咽不下去,全部呕了出来。泪意被逼得上涌,她甚至快要感觉不到温潮生在一下一下顺着自己的后背了。
终于,她瘫倒在地,跌进温潮生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的阿漪!我没有家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良辰站在二人身后,捂着嘴泣不成声。
温潮生紧紧搂住温澜颤抖的身躯,他抬起头,却只望见一尊黑漆漆且毫无生气的灵牌。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夜晚,他们挤在小厨房里,温柔的少女坐在他身旁,满眼欣慰:“潮生比我家阿澜小了几天呢。”
心头猛一钝痛,而后蔓延开,温潮生眼前愈发模糊,眼眶中有泪水摇摇晃晃,却还是落了下来。
*
夜里,呼啸寒风吹过皇宫中的每个角落,西北角的暗牢也不例外。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干草间穿梭着,偶尔会听见囚犯受刑时发出的痛苦声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一间牢房前。
“将军有事唤我即可。”
“好,这些银两给兄弟们买些酒暖暖身子。”
“那就多谢将军了!”
牢门打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黑暗中,有一人坐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