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和前世一模一样,表哥效仿廉颇负荆请罪,冰天雪地又落了水,尤为惹人心疼。
前世她因自小被宠大,性子未免骄纵,被表兄陷害,未曾往深了想,只一味地为自己辩驳,让姨母夹在中间难做。
彼时表兄初入府没多久,齐将军还是很重视他的,便对姨母冷了几分。
想来,那时表兄推她下水,就存了离间姨母和将军的意思。
片刻后,齐韫琉被百灵引了进来,他只穿了薄薄的裤子,上身是光着的,眉毛上似是落了几片雪,刚进屋还没化作水珠,白晶晶的显眼的很。
他回府之前,一直是贱籍女子一人带着他讨生活,吃不饱是常有的事,故而身子极为瘦弱,看上去没有几两肉,更加惹人怜了。
“主母,是我不慎落水,牵连了表小姐,与表小姐无关,特来请罪,还请主母责罚。”
齐韫琉低垂着眉眼,屋内暖和,眼睫上的雪花化作了水珠滴落在地砖上,显了一圈水渍。
胡毓敏不得不承认,在示弱这方面,表兄是有些天赋的。
在他面前,她爹的那些妾室们都要退后一步。
卢莹看了眼百灵,百灵会意,抬手要给齐韫琉穿上狐裘,他却直直跪在地上,双膝用足了力气,撞出了清脆的响声。
胡毓敏听着都觉得疼,他可真豁得出去。
卢莹刚要出声,被他跪下的举动,弄懵了。
“表兄这话错了,是我贪玩非要拉你去湖边,我们才滑倒落了水,姨母,要怪也要怪我。”
胡毓敏脑中事情清晰了许多,双手拽着卢莹的裙边,作出撒娇的样子。
挺直脊背的齐韫琉,身形微微颤了下,他人视线都在胡毓敏这里,未曾察觉。
胡毓敏却是看到了表兄的细微动作,唇角向上扯了扯。
好容易重生,自然是以表兄之法,还予表兄。
“敏儿...”卢莹面上诧异,她是了解外甥女的,她的姐姐卢玉只这一个独女,打小宝贝的很,故而使得胡毓敏的性子骄纵。
现下竟肯主动认错,实属意外。
“是我做了错事,自当领罚,敏儿表妹勿为我辩解。”
齐韫琉抬起了头,他的眉目不似齐将军般凌厉,倒是像了他那贱籍出身的母亲,温润柔和,但那双乌黑的眸子,透出的却是深切的凉薄。
“两位小主子,你们都落水了,怎么还争抢上谁是谁非了,先养身子要紧啊。”
百灵机灵,趁这时候给齐韫琉披上了狐裘,齐韫琉已然是没了拒绝的由头,只得硬着头皮穿着。
卢莹握了握胡毓敏的小手,安抚她,“百灵说的对,你们都还小,谈什么对错,今日的事就过去了,我着府医为你们二人开方子,好生将养。”
她才说完没多久,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的心急。
胡毓敏心道不好,是齐将军回来了,前世表兄在将军面前演了好大一出戏,让姨母难过了好一阵,身体状况也愈发不好。
她急忙抽出手,掀开棉被下了床,径直走向齐韫琉,和他一同跪下,双手扶住他的双臂,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打了个轻颤,她硬是压了下去,声音稍稍抬高。
“表兄你快起来,姨母可没让你下跪,你何苦苛待自己的身体?”
胡毓敏与齐韫琉的视线对上,看得出他有所疑惑。
骄纵如她,怎么突然就善解人意了?
“敏儿和六儿这是做什么,怎么都跪着?”
高大威猛的齐将军掀开门帘进了屋,带进了少许寒风,吹得胡毓敏的头愈发的疼了。
卢莹在百灵的搀扶下迎了上来,用手中锦帕为他擦去身上附着的白雪。
“两个孩子玩闹落水了,都为对方自责呢。”
齐镇上朝归来,才进了府中就听说齐韫琉和胡毓敏落水之事,匆匆踏着步子就来了,身上的朝服尚未更换。
他坐在屋内红木椅上,摘下官帽,掸掉上头的雪,喝了杯热茶,方才开口。
“既然没什么大事,就别弄出这么大阵仗,光着身子负荆请罪,是用在自家的吗?”
齐韫琉冻得青紫的嘴唇微动,终是没反驳。
“是,父亲教训的是。”
胡毓敏起身给齐镇行了个礼,“姨父莫要怪罪表兄,若非他在水里相救,便是府医也救不了敏儿。”
她就是要为齐韫琉说好话,让他心生愧疚,倒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病弱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