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霎的目光停在那个镯子上。
镯子制作工艺复杂,似乎是精纯的魔族工艺,而且还是品阶不低的法器。
能用上这等法器的魔族商贾——玉霎又抬头看他,道:“我不要。你能联系上你阿娘了?”
“嗯、嗯……”
月镜潮听她拒绝,攥紧了玉镯,低头,说:“前几日我把来时穿的那件衣服当了换了些钱,没想到我阿娘商会的人顺着这衣服找到了我。”
“她没说什么,只是叫我注意防备。”
“……”
“啊,对了,衣服换了五十个魔晶,”他把钱袋子解开,放在桌子上,顺手也把镯子搭在了魔晶上,很开心道:“都给阿玉姑娘。”
一尺鳞织纱衣的布料在郡中的价格就不止五十魔晶,何况是成衣。
这镯子也不是凡物……魔域能有如此财力的商贾家族都是大魔,看来这家伙确实出身不俗。
至少月镜潮身为大魔的阿娘实力庞大,才能在魔域养得出这么天真单纯的孩子。
玉霎挑了一粒米进嘴里,咬着筷子,睫毛下垂,说:“既然如此,你也算在此地有依靠,不如投奔了……”
总好过整日蜗居在她这方小院子里。
“不要!”
月镜潮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少年垂下眼睛,说:“他们保不齐又会把我扭送回去,我才不愿意回去。商贾的人说不定会把我当成人质去要挟阿娘,他们可愿意这样了。”
“阿娘是阿娘,我是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才不要他们插手,况且……我喜欢阿玉姑娘,阿玉姑娘还在这里,我不和他们走。我会努力赚钱补贴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不吃白饭。”
喜欢么?
玉霎连同嘴里的米一起咀嚼,再次认真端详面前的月镜潮。他脸庞仍带些许稚气,正因为是这份少年的天真无邪,让她更觉得熟悉。
“你此前一直住在家里的府邸里么?”
“是的,不过……”
“这样啊。以后会遇见更多你喜欢的人,不必总以那件事来束缚自己,用恩情要挟,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玉霎淡淡地说。
与她而言,月镜潮就是她因为意外捡回来的一只猫儿,和他捡到的猫没什么区别。
少年人的喜欢,不过是常年被压抑太久。
再说,他的道德感比魔域之人要强些,总是想着要报答她……不过是被道德裹挟罢了,并非真的喜欢。
她又挑了一粒米入口,在月镜潮变得更加沮丧之前,说:“吃快些,再晚就不是去黑市的时候了。”
月镜潮只能憋着委屈吃饭,同时还不忘记夸赞玉霎的手艺。
相貌过于出众的半魔出门最好是掩盖相貌,不然会招引来恶徒的觊觎何况月镜潮还被人搜捕,于是他头戴斗笠面纱,穿了低调的黑衣,老实地跟在玉霎身后。
他以看不清楚路为由,获得了牵着玉霎一根腰带的资格。玉霎是这几条街道的老面孔,自然不用藏头盖脸。
月镜潮要买的兽药在黑市才有,用于缓解病症的药不多了,玉霎正好顺路再去买一些。
往常她都是两个月月买一次,然而月镜潮身上也出现和她一样的病症,药材消耗得自然快些。
“你跟紧我,不要到处乱看。”
“是啦,阿玉姑娘。”
月镜潮老实得很。
两人从小院子后门出去,打算从拥挤的小巷里穿过去。
卑贱的半魔藏身在这些阴暗的巷子之中,低矮的建筑歪歪扭扭地挤压着,还有数不尽的花楼,有些根本不能称作花楼,只能唤作花厅花堂,因为太小太破。
低矮的建筑和混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虽说嘈杂,但也有一丝悲哀弥散,小巷里多的是抽着烟枪一脸倦容、或凌厉或刁钻的女人和男人,他们正在招揽客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前来买.春的人。
月镜潮攥紧了手里的腰带。
他离家途径此地时,虽说小心但还是因为善良被人骗了进去,那些骗子拿酒灌他,又用术法把他捆了,说是要把他献给一个魔将。
若不是身上的香囊突然显灵,他也没法逃出来……太绝望了,他可不想再进去一次。
玉霎察觉到月镜潮的紧张,压低声音说:
“不必害怕,跟紧我。”
“好。”
玉霎想把月镜潮扯着的腰带抽回来一些,毕竟这小子扯得她的腰带有些紧,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月镜潮藏在斗笠后的脸立马红了。
“阿玉姑娘,小心地滑。”
走出花楼区域后,脸红的月镜潮主动要牵玉霎的手走过一段积水滑腻的道路。
玉霎不喜欢被人牵制,反握住他的手。
比起她,这家伙更可能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