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今夜是在外间暖阁睡的,暖阁原本设置是用来给授业的侍女小憩的,空间狭窄,对于身长近九尺的他说十分逼仄。可外面天寒地冻,即使有暖炉烧着,他也拉不下脸面让赵安瑜一个小姑娘争。
于是两人一个在暖阁小床上蜷缩着修长的双腿,另一个占着三四人平躺都绰绰有余的大床,同时抱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失眠,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赵安瑜一闭上眼睛,就是前世经历的种种,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她却总能幻视迸溅在眼前的鲜血。
等明日正式拜过徐老,便也没了后顾之忧,赵安瑜心中自我安慰,前两天辽东的郡守递了拜帖来,说是要与她商议赋税之事。
她刚来辽东时,郡守不来,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才不紧不慢备好账本和户籍来。
怕不是和当地乡绅联手改好账本,确认面上没有差错,才放心拿着假账本来拜山头。
这些日子里她明面上是派人为阿弟寻找名师,暗中也将此地的几股势力摸个清楚。
文家虽然有兵,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抵御外敌上,论心机哪里玩的过从前朝就驻扎在此地繁衍生息的地头蛇家族。
郡守天高皇帝远,与乡绅们沆瀣一气,时常吞并粮饷,还跟文家说是国库穷,拨下来就这些钱,多了没有,文家不是没想过用武力,可谁也不知道他们将粮草藏在何处,又拿不到账本,只能自己省吃俭用,省下钱来给士兵们做棉衣过冬。
若不是郡守查到文家人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怕是连拿着假账本做戏都不稀罕演一出。
想了一会,赵安瑜招架不住身体的疲惫,面朝里调整了个十分具有安全感的姿势,准备进入梦乡,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睡在暖阁的文澜耳朵微动,听见里面细碎的翻动声,知晓赵安瑜睡着了,自己调整双腿的动作也放轻许多,两人虽然隔着一间屋子,却面向相对的沉沉睡去。
室内暖意撩人,隔绝了所有烦忧。
一夜无眠。
赵安瑜许久没睡过这样好的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洗漱完踏出里间时,她下意识往暖阁里的小床上瞥一眼,人不在,只剩下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
虽然她动作不大并且很快就收回目光。
从外面裹挟一身寒意的钱嬷嬷走进来,在门口跺跺脚,脱掉染上晨霜的灰毛外套,在火炉前搓了搓双手取暖,等身上寒意退去,才缓步走到赵安瑜身旁解释:“小将军一个时辰前就起来了,说是让我别吵到殿下,他去晨练了,不用等他一起吃。”
赵安瑜点点头,在钱嬷嬷的服侍下穿衣洗漱,这火炉烧了一晚上,烤得人身上舒坦极了。
是以她出门的时候,裹的厚厚的像只囤松塔过冬的松鼠,手里还捧着一个汤婆子。
赵安祈也刚好收拾完,由小厮牵着跟她一块去前院用早膳。
等出门时天色已大亮,天际线泛出鱼肚白,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赵安瑜还给自己和阿弟一人买了一个糖葫芦,今天她没有带钱嬷嬷出门。
钱嬷嬷岁数大了,受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今早还念叨着腿疼。
赵安瑜就正好让她留在府里,跟着管家了解一下如今家中的开销。
“我来拜访徐老,今日安祈也来了,徐老说要考教他一番,才肯决定要不要收徒。”
门口接应的依然是昨日的小童,与昨日不同,今日的他眼下乌青,神色萎靡,一看就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小童的声音有气无力,“贵人安,今日爷爷怕是没什么时间接待二位,怠慢了贵客,我深感抱歉,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说罢,小童就要把门合上,若不是安祈手急眼快挡住门,赵安瑜的手恐怕就要被夹伤了。
这样失礼,将小童吓醒,低头去看,就看到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孩童死死抵住门,不让他合上。
这孩童约莫五六岁大,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只剩下一张生的粉雕玉琢的脸蛋,尤其是那一双琥珀琉璃般大眼睛,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
“抱歉抱歉,我实在没注意。”小童忙开大门,目光在赵安瑜手背来回搜寻,试图找到一丝青紫痕迹。
“贵人们先进来休息吧,外面冷,别冻坏了。”小童这次并没有将二人引进前堂,而是去了接待客人休息的客室。
并且奉上温热的茶水,一杯清茶下肚,暖流顺着喉咙下滑,赵安瑜恢复了几分暖意。
她拢了拢身上的汤婆子,好奇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童顺势跪坐在姐弟俩案桌对面,长叹一口气,似乎在斟酌话头从何处说起。
静待一盏茶的功夫,小童才缓缓说道:“不知贵人可听过鼠神娶亲的故事。”
“鼠神娶亲?”赵安瑜重复了一遍,她只听过河伯娶亲,却没听过鼠神娶亲。
小童道,二者相差不大,距离辽东更北一些的北疆前些日子突降大雪,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