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钟声和烟花响起的时候,我才恍然这一年原来已经稀里糊涂过去。
伊佐那没回东京过年,我也没能抽出时间去横滨看他。事业正处在上升期,难免忽视家人。
午夜梦回,突然惊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像父母一样的人,也因此对自己产生一丝怨怼——明明幼时决定绝对不能成为父母那样的长辈。
人的精力有限,总归无法同时兼顾,只能尽力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艾玛和Mikey都表示理解。Mikey列了长长的购物清单,要我有时间后陪他去买。我看了眼,全是甜食,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吃甜的,我开始担心他牙齿坏掉。
之后很平静地过了大半年。工作、课业之余的闲暇时间,看小孩子吵吵闹闹竟然成了我的消遣方式。
和年轻人在一起,总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许多。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明明今年我也才二十一岁。
真一郎之前总说我摆大人谱,现在看着这群小豆芽,只觉得自己不再是摆谱,而是变成真的大人。
每次看他们笑闹,我对不良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只觉得生活这样继续下去也不错。
Mikey偶尔会从龙崽家过夜,他们男孩子玩儿起来,有时大半月不回家。
我倒是放心龙宫寺坚,这孩子要更沉稳懂事,只是有时太惯着Mikey。仔细想,似乎也只有真一郎能管得住Mikey。
又过了段时间,我的课业出现状况,估摸着要住在学校,便给艾玛发了消息。艾玛回我个笑脸,叫我不用担心。
我向来信任艾玛,再加上Mikey在家陪她,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全,便踏下心收拾课业。
本以为冗繁地课业等到真做起来反而比想象中顺利。我收拾好东西后,天才黑下一线,看着时间,大概还能赶上晚餐的尾声。
进门就听见嘻嘻哈哈地笑闹声,偶尔还夹杂着痛呼和艾玛的骂声。我刚想笑,便看见玄关杂乱的特工鞋。我愣住了,空气中那丝淡淡的腥味终于叫我抓住。我恍惚着,身体僵硬,几乎是一步一挪,蹭到门口。
我听到龙宫寺坚喊∶“等下收拾好,弄干净,葵姐要是发现,肯定会不舒服。”
艾玛埋怨着:“那你们还来这里!你们知不知道血迹清理起来有多费劲啊!还有你们的脸!真当姐姐是傻的?”
“那我再去坚仔家住几天,等脸养好再回来。”Mikey笑嚷着,“没办法嘛,谁叫只有家里有药。”
我的手指不住哆嗦,拉开门,看到男孩子们裸着上身正在帮彼此上药,艾玛在一旁帮忙扯开纱布。药丢得到处都是,衣服扔在角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花。三谷隆嘴角破皮,眼睛浮肿。场地圭介鼻子塞了棉球,血正顺着棉球嘀嗒到下巴上。再看他们身上,大片大片的青紫,找不到一块好皮。
我的出现让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Mikey从地上弹起来,想靠近我,又停住,干巴巴说∶“姐姐回来了……”
他们所谓的干部全在,一个不少,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我。
“姐姐……”Mikey想过来扶我。
他一靠近,我的胃突然翻涌,我捂住嘴冲进厕所,扶着马桶呕吐。真一郎满是血污的脸和刚刚孩子们的脸循环在我脑袋里播放,我似乎又重新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如既往,什么都吐不出,却持续性干呕,最后胃抽搐着,呕出一滩黄水。
我眼前一片一片黑洞洞的影子乱晃,脑袋嗡鸣,在地板上瘫坐了许久才回过神。艾玛蹲在我身边,她吓坏了,拍着我的背,满脸的泪,不停喊姐姐。
我摸摸她的头发,哑着嗓子翻出钱包,把卡递给她,叫她带他们去医院。
“我先走了,我不太舒服。”我挣扎着站起来。我不能再待在这儿,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搅得我恶心。我原以为已经恢复,原来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刺激我的东西。
我离开了,在家里的味道消失之前我不能回去。我的状况不太对,担忧更升一层竟然转化为恶意。我甚至开始想如果打断他们的腿,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这种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甚至有天在结束工作后,我看着画纸上被我杀死的一家四口,突然萌生“如果大家一起死掉就好了”。
我惊恐起来,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猛冲一阵才止住颤栗。
幼年也曾有过这种想法,接受治疗后,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却曾经的感受。现在才发现,我只是在那念头上加了几道锁,用理智和世间道德告诉自己那样是错误的。我是人类,有理性和道德的人类,我不想变成怪物。
我看着镜子里被冷水激得面色青白的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笑了下。究竟是我在笑还是镜子在笑?我分不清。我终于下决心前往诊疗室。
主治医生有双厚嘴唇,圆鼻子,是张讨人信任的朴实的脸。她曾经一度担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