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在床上静卧了两日,浑身的酸痛才褪去一些,期间林湘柔派人来打探消息,她也称病不见,跟楚夫人前几日刚吵了架,估计还在气头上,也懒得管她,好歹没败露夜探公主府的事。雪鹃怕她什么也做不了闷得慌,从街上书摊买了好些流行的话本子,上至野史下至小情小爱,写得相当引人入胜,楚沅闭关津津有味地看了两天,差点想代入那本《花魁问柳纪事》中的女主角沈白莲,在爱情上奉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则,这个男人不行就换下一个,绝不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但她又不无沮丧地想,可是萧琛不是歪脖树啊,相反,他还正直善良,丰神俊秀,从来不拿皇室族裔的架子,可惜在萧琛的故事里,女主角另有其人。
宫中蹴鞠这日,楚沅和楚澧难得在用膳时碰见,楚沅怕再惹楚夫人生气,只顾低头乖乖喝粥,悄悄瞄着楚夫人的脸色,楚阙今日不在,楚夫人看到楚沅倒还像平常一样递给她一碟脆萝卜和小黄瓜。
楚澧不明原委,见着好几日未见的楚沅嘲弄道:“懒虫今日终于起床了,一天天的不起来吃饭,也没见瘦。”
楚沅瞪了哥哥一眼,道:“你懂什么,我那是养精蓄锐,多睡觉才能长个子。你已经过了我这个年纪了!”
“你们两个。”楚夫人清了清嗓子,“你们爹今日出公差,没人带着你们去宫里,去了以后千万要懂规矩,不要闯祸。尤其是你。”
楚沅坏笑着看哥哥:“听到没,尤其是你。”
“我说的是你!”楚夫人道
楚沅气瘪,含糊应道:“知道了。”
楚澧悄悄向她挑了挑眉,也只有面对小猫一样的楚沅,他才露出少有的调皮。
“对了,我今日让杨叔带人检查府里各处有没有堆积杂物容易着火的地方,让他们平日多储存一些水,两天前长公主府那场大火还好灭的及时没有烧到其他地方,将整座楼烧得只剩个架子了,幸好长公主安然无恙,但天干物燥的,咱们寻常人家更得小心。”楚夫人叮嘱道,“营里人多,还屯着粮草,你也多注意些。”
楚澧应了声好,一看时辰不早了,忙催促道:“阿沅快点,等会儿去晚了可不好。”
楚沅忙一口气把粥喝完,“走。”
“你……”楚夫人和楚澧皆有些诧异。
“我吃饭一向很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刚刚我已经悄悄吃了三个酱肉包,两碟小咸菜,这粥是最后一步了。”楚沅不等楚澧起身,已经跨出门去,喊道:“杨叔,帮我把小玉牵来!”
楚沅以为这不过是场寻常的蹴鞠,观者寥寥,便只穿了那身大红骑马装,楚澧仍是平日的那身黑衣,箭袖收窄,绣一圈浅浅的云纹,二人骑马并辔而行,饶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十分惹眼。
一辆宽大的马车离得有些远,等有一戴着面纱的女子下了马车,车夫又驾马走动起来。那女子行色匆匆,一路抄小路回了长公主府,正是那日跟碧云说话的小红。车里端坐着一位盛装打扮的名门闺秀,着一件百花双蝶芙蓉色云锦外衣,精心挽了随云髻,却不着金钗,只在发髻下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簪,衬得其人美貌出众,优雅温婉,正是林湘柔。
“书香,等会儿进了大内,我需要你帮我引开楚沅,免得节外生枝。”林湘柔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书香点了点头,仍有不解:“可您不会武功,世子殿下不会生疑吗?”
林湘柔微微眯了眼睛,透露出一股外人从没见过的狠厉,道:“那我也只能赌一把,赌他相信了那封信,成了,我是万人瞩目的世子妃,不成,青阳世子一向宽厚善良,也绝不会将此事说与别人。”
“那楚小姐如果知道会不会……”书香想起那位和和气气的将军小姐,心有不忍。
林湘柔语气淡漠道:“她知道又如何,去找世子拆穿我吗?何况我哪里会让她知道?”
楚沅随哥哥到宣华门前下了马,门外马车已经停满了,各家公子小姐盛装出席,随从在门外等候,这才知道原来这场蹴鞠比诗会的场面还大。一路走进去,倒有不少青年才俊上前跟哥哥寒暄,她初还觉得惊奇,后来一想哥哥大部分少年时光都是在京城度过的,自然认识不少人,上回吕悠悠还说哥哥当年颇有名气的。
过了宣华门,就可看见蹴鞠的场地,正中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周遭的草地也修建齐整,前有另一道内城门,城墙楼宇环绕,其上可作看台,容纳者众,真是一处蹴鞠的绝佳场所。楚沅一面好奇地打量着宫里的雕廊画栋一面跟着哥哥往里走,上了城墙便有宫中内侍引路,待坐下,她看到内城门上的云霄阁,在她斜对面坐的是萧琛,不禁心思复杂,正打定主意想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个招呼,却见他端坐着,目光却望向宣华门入口,神思不定的样子,仿佛是在等人,旁边有人跟他见礼,他极为有礼地回应,但又极有分寸,疏离而淡漠。楚沅淡淡地想,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出身高贵的青阳世子,极有教养,对所有人都温柔谦和,是她误会了,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