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尽欢回到家,开了门,发现玄关处有一双陌生的鞋子。厨房里传出“刺啦刺啦”的炒菜声,客厅的电视机也开着。
听到门口的动静,赵依违从房间里走出来,见了赵尽欢冷声道:“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赵尽欢说:“学校。”
“你怎么回事?让你见见外公外婆这么不情愿?”赵依违瞪了她一眼,“外婆在厨房,等会见面好好叫人,别摆脸色,听见没?”
“妈,”赵尽欢咬唇,半吞半吐地问:“过年不让我们探望,从不来看我们,不打电话,不问候,生病了不关心,怀孕的时候让你滚,难道你一点都不怨他们吗?”
赵依违被问得说不出话,没想到这丫头是个记仇的。她缓了缓神,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你只要记住,他们是你的长辈,学校老师没教你们要尊重长辈?”
赵尽欢嘟囔道:“那也得值得尊重才行啊。”
赵依违气得手指点点她脑袋,说:“你外公外婆没有错,这是妈妈跟他们和解的最好机会,别给我使岔子。”
赵尽欢捂着脑袋说,“知道了。”她走到厨房,怯生生地叫了声“外婆。”
老人头发半白,穿着得体,精瘦而干练。半年前,赵尽欢从秦顺的手机里看到她和外婆的合照,老人还一丝不苟地染了黑发,可见他们的确是很要面子的人。
外婆放下锅铲转过身,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礼貌地笑了一下说:“回来了,坐一会,饭马上好。”
一顿饭吃得客客气气,相安无事。第二天,她便和秦顺一起去看望外公了,有秦顺陪着,病房里的气氛很和谐,直到外公出院的前一天晚上。
夜很深了,赵尽欢睡不着,起床上厕所时路过赵依违房间。房门虚掩着,地板上投出一道阴影,从房间里传来两个大人的交谈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肯说那个男人是谁吗?”
“妈,我说过,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老人红着眼睛,“我想过了,哪怕那个男人有家庭,哪怕他是美国总统,我到这个年纪也能接受。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去找他,你怎么连我都信不过?”
赵依违声音冷冷清清,“不是信不过你,告诉你,那欢欢呢?姐姐姐夫呢?他们有权利知道。知道的人越多,对他越不利,我不能说。”
老人咬牙切齿,“真是个有家庭的?”
赵依违笑了,“没您想的这么复杂。”但也许,比这更复杂。
老人叹声改变话题,“你女儿上高中了吧?有没有想过大学读什么专业?”
“开学高二,她想读什么专业我倒是没问过。”
老人说:“我看她那样,心里也没谱。上什么大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得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事,你好好引导引导,免得成天混日子。”
原来在外婆眼里,她不仅是个来路不明的,还是个混日子的。她差点忘了自己来干嘛,被尿憋急了,匆匆忙忙跑厕所,拖鞋发出声响,房间里静了下来。
次日外公出院,送走两位老人后,赵尽欢拉着她妈的衣角说:“妈,我下学期转艺术生你觉得怎么样?”
赵依违瞥她一眼,警告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有艺术细胞吗?给我老老实实读书。”
中午吃饭,她又拉着秦顺问:“姐,你上高中的时候知道大学要读什么专业吗?”
秦顺泪眼朦胧,追悔莫及地说:“没想过,只怪当时太年轻报了计算机,你看我的头,”她撩起刘海,“你看我这发际线,用不了多久你姐我就秃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千万别学计算机、学医、学设计、学建筑、化学、法学……”
“姐!”赵尽欢打断她,“照你这么说什么都不能学了?”
秦顺摆摆手,“算了,我不劝你了,当初我妈劝我读语言,我还觉得她庸俗呢。凡事都得吃一吃苦头,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现在最想学什么?”
秦顺把一口汤送进嘴里,慢慢咽下去,说:“虽然读计算机掉头发,但还蛮有意思的。所以就这样吧,对了,”她这回真诚地说:“你得找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学起来才有动力。就跟谈恋爱一样,找个不喜欢的会很痛苦,明白吧?”
大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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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不配拥有假期。
才放了一个月,学校通知八月份补习,也就是说高二提前开学了。难怪老师只发了一个月的暑假作业,是他们太天真了。
因为不算正式开学,开学仪式什么的都没有。赵尽欢背着大书包,在布告栏贴出的通知中,看到自己分到了理科9班。本来嘛,选文选理她还有点纠结,自从有人诬陷她作弊后,彻底打消了她选文的念头——决不能再给历史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继续看,9班的班主任……居然是张辰?赵尽欢压下心中的疑惑,寻找钱多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