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嗷嗷直叫,赶紧叫传太医。
宜妃生性最溺爱孩子,尚不知九阿哥是何病症,眼眶里已经闪烁着泪花,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当着孩子的面,你且收收,哪里就到了这地步。”
宜妃这才偷偷拭了眼泪,悲悲戚戚的看着儿子。
一时人回太医来了,贵妃同宜妃暂避到屏风后,十阿哥侯在九阿哥床前,命太医快进来。
九阿哥只敢侧躺,疼得脸色煞白。来的是崔太医和张太医,忙对着屏风先请了安,又问十阿哥安,分别拿了九阿哥的手诊了一回。
两位太医小声交流几句,崔太医起身回禀:“九爷所患的当是耳后痈,所谓:热毒塞盛,灼腐完骨,气血亏虚,余毒滞耳。正该泻火解毒,祛腐排脓。初起用龙胆泻肝汤,待溃破脓出用仙方活命饮。”
十阿哥在一旁急道:“你只说干系大不大,谁耐烦听这些个。”
崔太医忙躬身陪笑:“如今瞧着不妨,不妨,只恐九爷要遭点罪。”
一时,按方煎了药来服下,又取药渣敷在患处,果觉疼得好些。
九阿哥住在宜妃处养病,每日高床暖枕,受用不尽,只是身体肥胖不耐暑热,恨不得整日搂着冰鉴,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更是当水喝。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九阿哥一向身强体壮,突然这一病竟是极遭罪不说,还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折腾了月逾,本来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痈疮,渐次长到鹌鹑蛋般大,溃破之后又流脓不尽,九阿哥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宜妃不顶事,只知道淌眼抹泪,贵妃少不得多跟着操心,特意召见了惯常用的林太医。
贵妃端坐在上首,神情肃穆,“林太医这里没有旁人,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您实话说,九阿哥的病究竟如何?”
林太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躬身回话,“九阿哥这病……如今看是耽误了,恕个罪说,服药最忌辛辣寒凉,本就是体内有热毒才生痈,偏生九阿哥日日离不得冰块,最伤脾胃,又食用许多的绿豆……吃再多的药也是白吃。”
“可有补救之法?”
“这病若是照这势头发展,一旦诱发高热,就十分凶险了,正该釜底抽薪,及早用外科之术剔出脓栓,排出脓液,再敷药或还有救。”林太医顿了顿,“只是这外科之术……自神医华佗被弑,这一门便式微了,太医院里并无精于此道者。”
“洋人的治病法子,与我朝外科之术殊途同归,贵主或可一试。”
送走了林太医,贵妃凝神想了想,朝中的确有几位传教士,只听说有精通天文、精通算数的,还真就没听说有精通医理的。于是洋洋洒洒给康熙写了三大张纸的信,细述九阿哥病情,又请降旨征召民间能人异士。
写好了信叫来永寿宫太监总管田怀安。
常人只知道采蘋是贵妃心腹,却少有人知田怀安也是贵妃的肱骨之臣,做事干脆利落,口风又紧,一向备受信重。只是这几年贵妃深居简出,连带着他也显得与世无争了。
田怀安自觉阉人也是男人,一直秉承着男女有别,贵妃不传召轻易不露面,整日窝在屋子里,因此皮肤极白,又会些拳脚功夫,身康体健,明明已经五十六岁了,倒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此刻进了内室,田怀安仍是隔着屏风候命。
“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贵妃将信封好递了出去。
采蘋接过信转交给田怀安,“奴才遵命。”田怀安小心翼翼把信塞进胸口,正要告退。
“等等,”贵妃又扬声叫住,“太子都在忙些什么,九阿哥病了这许久,似乎都没见他派人问一声。”
“这……奴才倒是不曾留心。”
“他是唯一在京的兄长,弟弟生病了,这般不闻不问,着实不像话,许是他不知情,你去无逸斋走一趟,也讨个示下。”
田怀安心道:依着太子的脾性,恐怕不是不知情,而是整日胡天胡地分身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