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和石头从后山上回来,已是下午日落时分。
子健被来福叫回家,商量邺州米铺吴家官非之事。不想招惹一身麻烦,唐庆丰和唐子健都同意立即取消吴家之子吴有与唐非儿的婚约。这个结果并非是立即就决定了的。父子俩,外加那个大大咧咧飞扬跋扈却又并无真实主张的唐菲儿的亲母何昭容,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终于在午饭时分定妥了这一件事。唐老爷当即写了一封信,信上明列了若干借口,结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不得已,万般无奈与可惜的情况下,自己的女儿与令郎之间有缘无分,只能被迫取消婚约。然后命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去邺州吴家。
唐子健忙完了父亲及亲妹的大事,才有时间想起一直心中惦念的蝶儿。他只匆匆吃了口午饭,就去书院找寻蝶儿。蝶儿早已不在,子健打听下身边刘府的二公子,知道在他自己走后不久,蝶儿姑娘已随石头一同离开。于是,唐子健离开书院,满世界寻找那二人的身影。他并不知晓那二人去向,又如何轻易找得到?不得已,乱找了几圈之后,他寂寥地回到家中,渴望那只温柔乖巧的蝶儿已在自己的房中,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可惜事与愿违,蝶儿房内空空如也。
七年以来,子健的生活中一直有蝶儿伴在身边。今天,蝶儿的突然不见,空了下来的房间让子健一时心慌。
斜阳渐浅渐残,在最后一抹斜阳也终于在天边隐去的时候,石头与蝶儿有说有笑地一起走回唐家。蝶儿手上竟然也拿了只石头的弹弓,脸上的笑靥,依旧粉面桃花,新鲜娇嫩,唐子健的心慌变成心伤,一时语塞。
蝶儿依旧往日一样拉子健哥哥回房,学今日和石头去后山采树枝做弹弓的事情,唐子健表情麻木,只愣愣地听着。
蝶儿见子健始终不悦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自己轻描淡写的叙述而转变半分,于是把石头送她的弹弓扔在桌上,不再说下去。
子健见蝶儿那突然冷却下来的小脸,竟然为自己开心不起来的表情感到自责,他拉过蝶儿的手,打算安慰她,好让今天的事情告一段落。
谁料,蝶儿的那双手早已冻得冰凉,子健抬头仔细又看了看蝶儿娇艳的脸孔,只见她面色绯红,眼波晶莹,子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和面颊,绯红的面颊竟然如预想中一般温热,于是子健更加气恼,丢下蝶儿的手,生气地说:
“这么冷的天,你和石头捡一根破树枝,竟然去了一整天!”子健剑眉下的双眼此时如剑一般,竟也寒气逼人。
蝶儿绯红色面庞在那剑目的寒气下,被冷却袭击,委屈了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知错了的样子。
子健心软,坐回蝶儿身边来,“你穿这么少,又在外面呆那么久,要是冻着了怎么办呢?”他幽幽地说。
这是晚饭前。
蝶儿的委屈知错让事情暂时平息。晚饭后,蝶儿绯红的脸色愈来愈烈,温热变成滚烫,唐子健终于忍不住,拿起蝶儿桌上的那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破弹弓,直奔石头的房间走去。唐子健走到石头的房间门口,却并不进去,满面怒气地站着,大声叫出那个正独自修葺自己那把弹弓的冷清少年。
蝶儿在后面追赶了出来,见子健和石头两个人穿过庭院,正向后花园假山边的空地走去,二人还没走到地方,唐子健就一拳挥将出去,石头的脸冷不防被打中,身体失去平衡摇晃了一下,然后立即转身回击,二人拳打脚踢,互不相让。
蝶儿见二人打得激烈,喊叫着“子健哥哥,子健哥哥,你们别打了,别打了……”一边冲了过来。
唐子健听到蝶儿的声音,条件反射回过头来,正在此时,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唐子健回身怒目望向石头,从腰间取出从蝶儿房里带出来的那只破烂弹弓,当做武器打向石头。
谁料蝶儿正巧冲了过来,弹弓被石头一挡反弹回来,正巧砸在蝶儿的头上,蝶儿痛得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唐子健、石头二人都俯下身来,只见蝶儿头上鲜血直流,甚是严重。
一轮明月悬在天空,子健一把推走石头,自己抱起蝶儿,向前院奔去。
蝶儿只睁眼看了一眼她的子健哥哥,就晕了过去。
那一眼,竟是蝶儿对子健哥哥最后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