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像是来应卯,隔七八日总会来一趟,这便奇怪了。
不过总还有些谱,他家田地浇水、除草、秋收,总也算有理由,次次都说“路过”。
可是时间长了,总有人觉出不对味来。
因为他每次来,都有意无意问到张娘子!
先觉察这事儿的还不是顾观月,也不是张娘子本人,而是静春。
盖因顾观月不总是在家,没有次次碰上。吴慎来了,家主不在,他也没个理由进来,只能在门房和孔胜说说话,见不到张娘子。
倒是静春因多在花满蹊张罗来往的生意,见他最多,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
她心中惊疑,又不敢乱说,只盼顾观月自己能发现。
顾观月从冬月起,在家居多,果然有些发现。吴慎每次进来,那眼总往后院望,常问:“不知大娘子近日可好。”
她心里也怀疑起来,就是不敢相信,暗暗记着吴慎来的频率。
这会儿她让着吴慎坐了,笑着与他寒暄,又命静春煮茶。
顾观月有意问他:“吴家阿兄此来,又有何事?您家旁边那块地,该种了冬麦了吧?”没道理总去地里,更没道理“路过”了。
吴慎忽然正色说到:“顾娘子还是不要叫阿兄了,我家侄女与你一般大,喊我一声‘阿叔’也使得。”
顾观月笑道:“您可不要沾这个便宜。我与凤霞及吴恒大哥以同辈论,与您也是同辈才对。”
吴慎略显懊恼,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张娘子说话的声音:“时鸣,榻底下那个大花瓶拿来,咱们插花用。”
时鸣答着:“娘子今天折的梅花,可好看。”撩起棉布帘子。
张娘子着一蓝色棉披风,捧着一大枝红梅花走了进来。
吴慎忙仓促起身,拂了拂长袍,正一正幞头,束手站在当地:“问娘子安。”说着脸就红了。
张娘子见他在,说到:“不用生份,该叫婶子才对。二郎坐,你们有事自忙。我进来拿样东西,这便去了。”
吴慎忙道:“婶……婶子留步,那日婶子说要寻一方好玉给小娘子刻个小印,我这里新得了一方寿山艾叶绿,色近全绿,状若戚施①,可做个两寸许的压裙印,正要拿给婶子看。”
张娘子讶然道:“哪日的事,我竟忘记了。”
吴慎忙说,是十月间的事,当时他与顾观月过账,从旁听到张娘子随口说给婢女,要给顾观月刻一枚小印。
说着,他便将那玉石取出来,递给张娘子看。
张娘子恍然,一时不察伸手接了过来,对着光仔细观察。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脖颈上,勾勒出一种成熟柔弱的韵味。吴慎敛目,转头同去看那方玉石。
顾观月心里恶寒: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给我当爹。
她没想错,吴慎就是这个意思。
他年轻时也憧憬过往后结婚过日子的事,经历过两次婚事不协之后早了断了娶妻的心,越活越散漫,愁得他老子天天想打他。
不知怎得去年在吴恒府上吃满月酒,只看了张娘子一眼就入了心:这个娘子与别个不同。
若问哪里不同,大概就是“她跟我一样,经历过很多事,见到什么都不觉得怪,她沉静”。
张娘子沉静,他跳脱,也不知他怎么就觉得一样了。
他正愁不知怎么接近,就遇上花满蹊筹建,还是他自己主动向吴恒透露,自己愿意给人画园子。
这一年借着花满蹊建设,他就与顾家熟悉起来,得以遇上张娘子几次。
他也不知自己该怎么问出口,就只是凭着本能一次又一次凑上来。
这会儿见张娘子看着那玉石,顾观月却从旁冷冷看他一眼,神色不虞,他就低下头去,也不知要看哪里。
顾观月确实不开心。
若按她一贯的为人,当然是“个人自管自家的事,碍不着旁人的时候各自做主就行”,真遇到自己母亲头上,她首先想的竟是:“不能让阿娘跟吴慎有瓜葛。”
顾观月默默地想,原来我是这样心口不一。
在袁澄之前,张娘子她唯一的亲人,是无私爱着她的人,她不能将母亲与别人分享。
她对母亲毫无怨言,却很生吴慎的气。见张娘子留下那方玉石,对着吴慎谢了两遍,她偏一句也不道谢。
吴慎无可奈何辞去,顾观月便交代门上:“吴家阿兄若再路过,请他门上喝茶。我们一家子女眷,怕招待不好他。”
门上应了,无话。
顾观月回转,见张娘子已离了议事厅,只将那一瓶梅花留在她常用的案上,不由抿了抿嘴,缓缓向后院而来。
进了家常起居的那间屋,张娘子正脱了外面的斗篷,给她们这间也插一枝梅花,上下打量好不好看。
顾观月走到她身旁,腻着她问:“阿娘,你一直跟着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