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姜瑶起了个大早,眼下带着淡淡乌青,薄薄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精神不太好。
这几日为了翻修布坊和招工的诸多事宜,她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四处奔波,腰腿酸胀得厉害,到了晚上又熬夜整理库房账册,统共睡不了几个时辰,便又在太阳升起后匆匆起来。
几日下来,布坊的布置初见雏形,但姜瑶圆润的鹅蛋脸也迅速消瘦了一圈,脸颊的婴儿肥褪去不少,露出精巧略尖的下颌,成了瓜子脸。
也好看,但是多了几分病西子的弱柳扶风姿态。
李青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得了,一直劝姜瑶保重身体,多歇着儿。如今家中银钱富裕,根本犯不着如此劳心劳力地奔波劳碌。
但姜瑶对热爱的事业有一种近乎完美主义的偏执。从前银钱不足时捉襟见肘,她的诸多想法总是施展不开。
如今手里宽裕了,姜瑶自然把满腔热忱投入到布坊的构建和运营中去。
李青再三劝说后无用,只得由着她去。唯有每日变着花样地多做些滋补的膳食汤药,给姜瑶及时地补一补身子。
姜瑶几口扒拉完碗里的饭菜,把李青特意为她炖好的一盅乌鸡红枣汤风卷残云般吃完,丢下碗筷又急匆匆地往布坊去。
下午会有几位女娘来布坊试工,她赶着过去安排事宜。
布坊不设对外交易的铺头,只用做姜氏布庄的布料纺织,因此门口只简单地挂了一道木牌,写着姜氏布坊。
布坊入户是一墙影壁,是这宅子从前遗留下来的构造,姜瑶觉得古朴大方,便保留下来。
影壁后面是一方空旷敞亮的庭院,一株亭亭如盖的枇杷树挺立在深深院落的当中,将偌大的庭院初略地一分为二。
枇杷树是在宅子走水废弃后的十余年间,由一颗不知何时落在庭院中间的种子生根发芽,在这片焚烧后的废土上顽强生长了十多年,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
枇杷树枝繁叶茂,将投射到院子当中的炎炎日光挡去大半,树荫覆盖了大半个庭院,姜瑶很是喜欢。
因为藕丝织布时,抽去出来的藕丝在捻搓成藕线后,需清洗三遍再阴干。
是阴干而不是晒干,这一点尤为关键。
日头太毒,过多的热量汇聚在柔软的藕丝上,会让原本含水量高的藕丝变得干枯易断,就像柔润亮泽的头发过度脱水后变得干枯脆弱一样。
所以,过去在姜家小院里,姜瑶只能选择夜晚的时候来阴干藕丝。每日晨光初盛时,便得惦记着及时收回晾着的藕丝。
如此一来,光藕丝阴干这一步就要花费许多时日。
如今得了这片遮天蔽日的枇杷树,姜瑶这几日便派人在树荫下搭放了几排晾藕丝纱线的木架子。
而树荫遮不住的院子角落,则放了几口染缸和晒布的布架。
一眼望去,井然有序,初具规模。
只是布坊里四下冷清,只有小茹和兰姐在堂屋里织布。
姜瑶提起裙摆,跨过高而窄的门槛进屋。
左手边的堂屋摆了四架织布机,其中两架织布机前已经坐着两个埋头专注的姑娘。
小茹坐得离门口近,听见姜瑶走过来的动静,腕子一松,停下手上的活计,抬头脆生生地喊:“掌柜的。”
姜瑶摆摆手,还不习惯端出老板的架子,语气温柔轻快:“小茹,我们都差不多年纪,你叫我阿瑶就好啦。”
小茹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浅浅酒窝,跟姜瑶的笑容有几分相似。姜瑶也因此对她有种自然的亲近感,习惯把她当成异父异母的小姐妹。
兰姐也听到了姜瑶和小茹在说话,但是她一刻头没有抬头,仿佛事不关己般,无心身旁的动静,只是低头盯着眼前的梭子,手上一刻不停地动作。
姜瑶最初还觉得兰姐性格有些冷漠,并不十分想留下她在布坊。但看过兰姐交出来的纺织活儿后,她很快改变了主意。
兰姐的织布手艺是所有来试工的人里面最娴熟精湛的,不但织布交活的速度遥遥领先,织布的质量,譬如走线排布的整齐度和密实程度,都令人称绝。
姜瑶对有真材实料的人一向很乐意包容,而兰姐的实力毋庸置疑,所以她态度上的轻慢高冷,就变得不足挂齿了。
布坊暂设了这里一间织布间,摆放四台织布机,还有两台空荡荡的织布机安静地立在那儿,等人来拨转经纬。
姜瑶希望今日下午来试工的人里头,能遇到合适的织娘,让她一顿子把缺少的人手找齐。
姜瑶和小茹闲话了一会儿,聊了聊昨日那批布应该染什么色更好。
未久,外头有人敲门,姜瑶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操着一口溧水的官话:“听说你这里招工,我来试工。”
姜瑶侧身让她进来,把门敞开了,给后面来的人留门。
“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