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凤仙桥下的白水河蜿蜒出城，在溧水镇城郊处汇成了一池碧蓝清亮的水潭，人称翠湖。
平日里翠湖上摆荡的船只多半是渔农的小船。渔农在离岸不远的湖中撒下粗绳结织成的渔网，天黑时来收网，便可网罗到翠湖中丰美的鱼虾。
此时的翠湖水面上，除了靠近岸边那些渔农的小船，还有一艘华丽大气的客船，远远地停摆在翠湖中央。
那艘客船周身涂满红漆，船身上有两层阁楼，雕梁画栋装饰华美，同那些寒酸破旧的小船形成鲜明对比。
远处的渔农隐约能见到一个婀娜的倩影倚靠在二层阁楼的窗边，时不时还有女子婉转悠扬的歌声飘散而来，勾魂摄魄。
但没有渔农敢偷偷靠近这艘透着金贵浮华的大客船。
是以当谢不言赶到翠湖边上，想雇一艘小船去大客船上寻杜泠音时，这些老实本分的渔农大多怯懦着摇头拒绝。
“小兄弟，不是我们有钱不挣，是那条大客船上有几个黑衣服的护卫，看起来凶巴巴的，我们惹不起啊！”
谢不言理解渔农的难处，掏出一锭银子：“不如这样吧，你们把空闲的小船租给我，我自己划过去，这样不会牵连到你们。”
如此谢不言便租下了一位老人的空船，自己划动双桨往湖中心而去。
杜泠音昨夜收到阿肆投掷进来的密信和剑穗后，便猜到是从前的故人约见她，故而早早步下阁楼，靠在船舷边上等候。
湖面上风很大，她半挽着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今日她没有盘妇人发髻，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至腰间，衬得腰肢愈发纤细。她入教坊司之前便常是这种披散开的半挽发。
甲板上的黑衣护卫盯着杜泠音的侧颜看了许久，想伸手帮她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又不敢上前造次。他知道如此绝色的美人绝非他这般下等的护卫可以拥有。
“看够了么？”杜泠音不用回头，也知道乌蒙又在盯着自己瞧了。
乌蒙一愣，低下头没有回答。他总是如此，只敢在背后偷偷注视，每当杜泠音回眸看他或是问话，他便躲避着沉默。
“虞越泽怎么会有你这么窝囊的属下，喜欢我都不敢承认。”杜泠音冷眸转过来，故意激他。
眼看着乌蒙耳根都泛红了，还是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杜泠音觉得无趣，转过身去不再逗他。
茫茫湖面上，有一只小船渐渐往此处靠近，杜泠音渐渐瞧清楚了小船上划桨的人，噗嗤一声笑开来，引得乌蒙又抬头痴望她笑颜。
来人正是谢不言，杜泠音头一回见他亲自划船，还是艘破旧的渔船，同他往日镇南侯的冷峻形象大相径庭，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杜泠音探出身子去朝谢不言招手，示意他靠向这边登船。
乌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船上一个潇洒俊朗的白衣男子即将登船，杜泠音见了他笑得那般好看，这人莫不是她的意中人？
浮想间谢不言的小船已经停在了客船边上，杜泠音唤乌蒙去将绳梯放下去拉谢不言上船。
乌蒙犹豫片刻，虞越泽只交代他们看顾好杜泠音的行踪，并没说不让她接见其他人，于是顺从杜泠音的指令去放绳梯。
谢不言攀着绳梯，三两下轻松登船。只是觉得旁边的护卫看着他的眼神好生奇怪。
“真是稀客啊大忙人，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谢不言没理会杜泠音的冷嘲热讽，走近她身侧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杜泠音心领神会地带他上了二楼，留下乌蒙僵立在甲板上，眼神放空地望着两人上楼的身影，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仿佛那两人上楼是去春风一度了。
二楼整层都是杜泠音的住处，她平时不许护卫靠近。
许久不见故人，杜泠音亲自上手点茶，谢不言看着她娴熟的手法还如十年前一般，心底默默慨叹。
杜泠音瞧见谢不言一脸惋惜的神色，大抵猜到他在想什么，淡然道：“阿言不必为我惋惜，人皆有命数……我已认命。”
话音一转，她又恢复轻松的口吻：“阿言此次来寻我，有何贵干？”
谢不言斟酌言辞，问她与虞越泽是何交情，为何会不远千里从扬州来溧水，为他的店铺捧场。
“我与他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我如今虽是秦淮河上无人不知的花魁，有了拒不见客的底气，但还是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啊。”
杜泠音低头拭泪，将虞越泽用庶妹作人质要挟自己之事和盘托出。前不久虞贵妃选了一批教坊司的伶人送去沉香国，其中便有一人是杜泠音的庶妹小蝶。
杜泠音同庶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在杜府落难之后也沦落在一处，一同在教坊司中守望相助。
故此，虞越泽用庶妹性命作要挟，杜泠音如何能坐视不理，便依从他的命令来了溧水镇。
“我没想到会在溧水碰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