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一时间只能听见灯芯燃烧细小的爆裂声,沉重又尖锐。
沈翘看向李元煦,转而又低下头。
楚皇后握着她的手,温和道:“女大当嫁,翘翘不要害羞,若你有喜欢的只管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为你做主。”
“我……没有喜欢的。”
“本宫就知道,你成天闷在宫里,能喜欢谁?”楚皇后又看向李元煦,“太子,你说呢,长安这么多世家公子,谁与我们的翘翘最相配。”
良久,李元煦长长呼出一口气,“孤不知道。”
“也是,你两年未归,世家子弟一茬接着一茬,想来都认不全。”楚皇后想了想,提起几个人:“宣勤侯世子赵溪然,和翘翘曾是同窗,这两年收了性子在金吾卫任左校尉,倒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尚书府公子徐钦,今年秋闱的探花郎,听闻长相俊美风度翩翩,人品更是贵重,还有永安伯的小儿子刘之言,惊才绝艳出口成章……”
楚皇后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名字,李元煦就知道,肯定不是一日之功了。
他揉揉眉心,莫名烦躁。
楚皇后:“不如都去见见吧,翘翘慢慢挑,不着急。”
沈翘:“都听娘娘的。”
这晚,李元煦一夜未眠,想到沈翘要与别的男子相看,心中就好像闷着一口气,怎么都不畅快。
她的皇妹……
不对,也算不上皇妹,就是个从小被他看顾着长大的小姑娘,黏着他依赖他的小姑娘,要嫁人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捧在手心的一件珍宝,即将被人夺去。
李元煦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和沈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在刻意避开皇兄皇妹的称呼。
第二天,兰贵妃请皇后娘娘去芙蓉台看戏,听说是江南来的戏班子,演的《牡丹亭》,沈翘和太子作陪。
到了芙蓉台,皇后娘娘坐在主位,兰贵妃坐左下位,两人挨得近,方便说话,沈翘和李元煦同坐在右边。
乐曲一响,伶人登台开始唱了。
沈翘小口小口吃着一盘子糕点,看了一会戏,只觉得无聊。
忽然,她听见李元煦吩咐下人:“让他们换一首,改唱《哪吒闹海》吧。”
沈翘一怔,连忙阻止:“不用了,殿下。”
“你喜欢听这个?”李元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孤记得,你最喜欢的是哪吒闹海和大闹天宫。”
沈翘也笑了,“殿下还记得。”
李元煦看着她的眼睛,“当然。”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得。
一番对话,两人之间那种长久未见的生疏,总算消散了许多。沈翘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敢在太子面前胡作非为了。
她吃完了自己那碟栗子糕,指指李元煦桌上的,“殿下,你不吃吗?”
李元煦哪能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当即取了递给她,“吃吧,小馋猫。”
“谢谢殿下。”
不一会的功夫,台上的戏曲换成了《哪吒闹海》,伶人知道这是太子钦点的曲目,唱得更卖力了。
然而李元煦实在没兴致听,他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殿下,你很累吗?”沈翘问。
“嗯,昨晚没睡好。”
沈翘奇怪:“为什么?殿下又头疼了?需不需要我现在哭?”
“不是头疼。”
李元煦心知肚明自己为何没睡好,只是原因……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翘翘,昨日皇后娘娘提的那几个人,你怎么想的?”
沉默一会,沈翘说:“去见见吧。”
小姑娘傻乎乎,不知道自己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兄到底是什么感情,数十年来他们亲密无间,天下第一好,或许是习惯了依赖他吧。
可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要各自成亲。沈翘安慰自己,那没什么,等她有了夫君,就不会再依赖太子了。
几乎眨眼之间,李元煦面色一沉,“你真想去看看?”
“想啊。”沈翘翘点点头,“皇后娘娘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心口堵得更慌,李元煦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正好这时,奴仆送来美酒,说是从西域进贡的,味道清雅醇香回甜。李元煦接过一壶,闷头喝起来。
沈翘一看,举着杯子:“我也要一壶。”
“你还小,不许喝酒。”李元煦将酒拦下来,“吃你的果子吧。”
沈翘气嘟嘟的,撅着樱桃小嘴:“我哪里小,十七岁早就是大姑娘了。殿下偏心,你自己可以喝,我就不能喝。”
是啊,十七岁的姑娘,哪里都不小了。
李元煦只好给她斟了一杯,“慢些喝,只能喝一杯。”
沈翘眼睛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