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养老。其中有一些,就是从各地挣够了前程赚够了钱,到这里依山傍水销金来的,都挤在扬州城内。
旁的不说,城内荣养的内宦就有数十人,彼此勾连认识。
今年从相王府里告老了一位周内宦,他不知来处,也没家人,从小做个乞丐,因缘际会到了太/祖次子、当时的武功郡王府上做了个小宦官,后又被转手到先帝第六子相王府上,是王妃面前有些脸面的内宦。
因他年事渐高,渐渐不能伺候,王府赐了他一笔银子,够他体面荣养,他就寻着之前相熟的内官,一路南下到扬州城内,年下才置办好宅子,刚刚安顿下。
说来也巧,十月里他刚到扬州城,还没办好住处,随意租了船游玩,有天就落脚到宝应县来。
要说玩乐,没有不到瓦子去的,他在牡丹棚听曲儿看舞,班主叫小娘子们上来陪酒。
他因听晴娘唱得好,便顺口夸:“一把好嗓子,比汴京城里黄莺儿唱得还好。没想到皮肤长得也溜光水滑。”牵着晴娘的手饮了一杯。
他随口一夸,转天走了。不知怎地晴娘的哥哥听闻此事,就动了心思。
晴娘这个哥哥,没有好过有。她家精穷,供着他哥哥读书,那年先后死了爹娘,哥哥全不顶事,她走投无路自卖自身,签到瓦子里当小唱,才发送了爹娘。
她哥哥蒋大当着人说:“入了下贱行当,再不是我们蒋/家人。”背地里却三不五时来找她打个秋风。
蒋大听说妹妹叫个内监看上了,连日偷偷赎买晴娘的身契,辗转托人送到周内宦管家手上,要把他妹妹送进周府。
周内宦却早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
周府管家是到了扬州城才雇的,不知周内宦的喜好,也不知前情,看周内宦身边也有几个小娘子服侍,他待讨好周内宦,就派个管事来了宝应县,要把晴娘接上去。
晴娘怎么肯去服侍个老内官,说是小妾,不过是没名没分下贱人。
她在瓦子里还能保清白之身,进到高门大府里,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知道。
又听说内宦们身体残缺,惯会折磨人的,就更不敢去了,趁她哥哥等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斯思一时心热,从那管事手里抢了晴娘,走到一半听完了她的故事。又听她说:“他们有手续,可怎么办才好。”
斯思就想起赵氏的教导来,难住了——与个伎子结交,还要爹爹去判人家有凭有据的事,按赵氏的话就是“干预公事。”
顾观月与凤霞挤在她车上,听完了来龙去脉,见斯思这会儿面露为难,便对蒋晴娘说:“她们都住在县城里不方便,小娘子随我到花满蹊去住两天。”
蒋晴娘看看斯思,再看看顾观月,咬着唇微微点头,顾观月就带她下了斯思的马车。
那边周内宦的人都还没走,远远缀在后面,见她们停下车耽搁,就又上来问:“小娘子们可想好了?把这伎子交给我们吧。”
顾观月心知,若他们带走了将晴娘,人一旦到了周府,再有什么道理也争不过了,自然不肯。
她也不将话说死,只道:“这小娘子吃了惊吓,且她说的与你们不符,今日不能交给你们。你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她们从山上下来时已经午后,此时天也快黑了,她要将晴娘带回家去,再想办法。
袁澄站在她身后,虽不说话,态度却很鲜明。
那些人看他一眼,自行交流几句,拱手道:“袁郎君,都道您是急公好义的人,只是也得分情况。咱们看郎君面子,明日还请郎君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回去也好禀告周爷爷。”
袁澄低头扫过他们,道:“可以。”便扶顾观月上了马车。
他将车让出来给蒋晴娘,从车后解下自己的马来,护送顾观月回了花满蹊。
顾观月让静春安排蒋晴娘住下,回头看袁澄。
袁澄见家里人都散了,上前牵着她的手,替她暖着,听她问:“天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城了,再不然城门要关了。”
他缓缓答到:“那我就住下。”
顾观月在灯影里斜他:“谁许你住的?仔细我阿娘见了,要生你的气。”她们在前厅里忙活这些事儿,还未去拜见过张娘子。
袁澄于昏黄的灯光下看她,更觉得她脸上泛着柔光,阴影将她的脸衬得巴掌大,因彼此紧挨着,她脸上浮起红晕,满面娇羞的粉色。
若非场合不对,他很想直接贴上去,在她脸上盖满自己的印记。
听她语带嗔意,他便道:“那月儿带我,先去见过……阿娘。”
不知他是否故意将“你”字吞在了腹中,听上去,竟像是与她一同喊阿娘了。
顾观月一噎,轻轻拧在他手背上:“你有什么道理见我阿娘?”
“我去向阿娘提亲,求她把月儿嫁给我。”
顾观月心里一甜,仰头看他:“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