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那时真没反应过来,可是等带了袁澄出了山门登上车,她就慢慢想过来了:不对,很不对,这剃度的仪式也太简陋了些。
朱娘子冷了脸,左右盯着儿子瞧,就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袁澄瞥见他娘看,捂着胸口靠在板壁上,作一个西子捧心的样儿,道:“纵今日出不成家,儿子死了心,也觉得红尘无味。”他头发还散乱着呢,朱娘子看得一阵儿心烦。
母子两个僵持下来。于朱娘子,大概知道儿子不是当真出家,可他既然做出那样的事儿,多少心里有点影儿,若逼急了真再来一次,那是好玩的?于袁澄,母亲应当不会真的以死相逼,可若再惹她老人家生气,将来元娘嫁进来都是她还债。
是以,朱娘子也暂歇了逼他去接宜慧的心,袁澄也安静了几天,没去花满蹊。
顾观月从花满蹊画建园子的图纸以来,已经习惯每日看到他,这两日就该定下样儿来了,偏他不来,也不知他出了什么事儿。于是叫人去维扬书坊打听,却见生意依旧,想来是他家里有什么事儿绊住了。
她心里略有些担忧,又想若是有大事儿,至少维扬书坊不会这么安静,担着一颗心等了两三天,也无甚心情,就草草定了最后一版图纸,她这里开始找人扩地基。
静春看她抚着图纸出神,就知她在惦记袁澄,轻手轻脚给她添了茶,安静到一旁算支出,要建房、整地、雇人,花销就需重新调整。
忽听得外面马蹄声、问好声:“袁郎君今日到得早!”又听袁澄的声音:“你家娘子在屋里呢?”
顾观月一惊,不觉站起来隔着花窗往外看,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行至檐下,一回头袁澄已打了暖帘大步跨进来,两人站在门口四目相望。
明明才四五天不见,不知为什么像隔了很久,顾观月一股委屈积在心头。
“你还好么?”
“家里有些小事,没及给你送信,叫你忧心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安静了。静春知机,忙扯着时鸣出去了。
顾观月与袁澄对坐说话。袁澄问她:“图纸可定了?有什么要改的我现拿了叫吴兄改去。早日建好了,你来往也方便。”
便就着图纸细细讲给她听:“地方足够大,就在西边临着路的一侧建跨院,可以让孔师傅带着几个徒弟住,日常也能守宅,另开门让他们出入就行。第三进后罩房可以建两层,一楼给婢子仆妇们住,二楼给你做书房,前可登高望远后可遮挡后山的视线。二进、三进院子里都可以做景观,现只大致画了方位,等你想定了再细细画图。原本想着跨院第三进也可做个小花园供你日常玩乐,吴兄提醒我花满蹊本来就是个大花园,倒是我昏了头。”
顾观月靠他很近,看他一头细汗,心里暖暖的,说到:“你想得很仔细,没什么要添减了,若说后罩房建两层,二层倒是留出个廊子来,每日里读书累了可凭栏而坐,也是好的。按说,家里只我和阿娘两人,孔师傅算客人,实在也用不着这么大的院子。”
袁澄因笑道:“怎么用不到,打底用十年的,要留有富余。再一两年,家里添丁进口……”说着话就睇眼瞧她。
顾观月微红了脸,啐他:“你不是好人。”
两人隔着一张矮桌,顾观月微微颔首侧着脸,粉面含羞,莹润的耳垂烧得通红,一只小小碧绿的耳坠在她耳边荡啊荡,袁澄便觉得荡到自己心里去了,心都想要飞出来,登时口干舌燥,手忍不住抬了抬,抚在她的脸上。半晌,方缓缓道:“对你,我约莫是做不得好人了。”
顾观月只觉他这话撩人得紧,再待一刻他就要凑过来了,大白天的敞着门,她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横他一眼道:“我不与你说了。”
袁澄眼睛追着她出了门去,又坐了片刻才敢起身。
不几天,袁澄让吴慎按着商量的意思略修了图纸,匠人们到位,花满蹊就钉钉锵锵开始打地基了。这边忙着起高楼,那边忙着收卖鲜花,一时间这片地上好不热闹。
袁澄早出晚归几日,见朱娘子又有些冷脸,便与顾观月说一声,把诸般事宜交代给了匠人的头儿,他在家里安静待几日。也不由地想,最好再有个契机,让母亲看清楚他的心意,自古以来天下婚姻,总是父母从了子女的多,得给母亲一个台阶。又想着,如果能拖着到宜慧定了亲,困难就能少许多了。
比起他来,顾观月就好上许多了。张娘子见劝不住女儿,知她是个心志坚毅的,只好随她去,嘱咐她:“你要与袁大郎一处,就得奔着成婚去。他就要出孝,若肯来提亲,娘也不管你了。”心里头也知道,袁澄要出身有出身,要模样有模样,若对顾观月一贯这么好,那也是良配了。
这会儿,母女两个都从牌坊村出来,日日在花满蹊盯着建房子呢。
看着自己一手操持起来的花圃,再看这花圃深处叮叮锵锵凿石、打桩、锯木头、拌黄泥做坯子,十几个匠人忙忙碌碌,顾观月忍不住对张娘子自夸道:“去年我与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