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安人绝不肯放顾观月走的。
威逼:“你就算出去,寡妇再嫁,嫁得再好也有限,有的是苦吃。”
利诱:“替四郎守寡,李家不薄待你母女。过十年,咱族里到县衙给你报个节妇的名儿,彼此长脸,你一辈子都妥了。”
她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这年头,可不讲究自力更生,过继个孩子,有人养她,族里肯照顾,就是好日子了。
顾观月当面自不会违逆她,可她心里另有打算。
元娘在她身体里,留下了小小的遗憾与执拗,她走的那一瞬,想的是:阿娘,我还没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张娘子身世有些坎坷离奇,经历过汴京繁华,顾准在时,就常抚着元娘的头说:“咱们努力,让你娘再过上好日子啊。”
这话就如魔咒,印在元娘心里,现在,印在了顾观月脑中。
要怎么实现元娘临走时的执念?
顾观月想起自己那世活着时,那个疯狂的梦,她想有个大大的花园,在花海深处有她小小的庭院,她每日在玫瑰花的召唤中醒来。
如今,何不把梦做得更大些,在这个梦里,再加上对钱的欲望。
她要做大宋最有钱的花商,让张娘子在她的花海中过最好的日子。
如此,既对得住元娘,更对得起她自己。
离开李家,开启她的征途大海,这个念头鼓噪着她,一日日觉得李家的生活束缚起来。
那一日午后有些热,她想得纷乱,在屋里转来转去。
张娘子看着心疼,就说她:“你静静心,煮个茶吃吧。”
正说着,院内忽响起小曹氏的声音:“客来了,四娘还不快来迎一迎。”
声音未落,曹老安人携着小曹氏施施然踏进门。
曹老安人上首坐下,解释到:“午后无事,我带三娘来串个门子,咱们说话打发时间。”又问,“你们做什么呢?”
张娘子斜坐在西边笑道:“元娘正要煎茶吃。”
小曹氏便问:“四娘煎的什么茶?我那里倒存着些建安来的好茶饼。”
顾观月手捧一个大大的都篮,一边把风炉、茶瓶、茶罐等摆好,一边笑着说:“煮些散茶吃。现今吃茶越发精致了,若要点茶,光研磨就费多少工夫,我总学不好。”
一边说笑,一边听那茶瓶里水沸了。
顾观月就从几个茶罐里分别夹了散茶、陈皮、红枣放进去,倒入凉水扬汤止沸,三沸之后熄火,倒出茶汤来,分在白瓷茶碗里。
先捧给曹老安人,听她夸到:“茶汤橙红清亮,味儿又香甜。”
顾观月笑答:“正是吃个清口儿呢。”又说,“我父亲在时,曾按着一本游记煮北人的奶茶,茶坨子扔进去,加牛乳、酥油进去,那个厚重,喝了驱寒。可惜咱们没有这些个东西,不然倒好煮来尝尝。”
这是想喝奶茶了。
小曹氏听了便问:“听三郎说妹妹读了几屋子的书,满肚子学问,怎的还有讲吃食的书吗?”
那一日李蔚无意说起顾观月,她就留了些心思。
顾观月便笑:“哪里有几屋子的书,嫂子看我那屋里,也就一个书架子放了几本书,还是前年娘给我的陪嫁。”
小曹氏趁机站起来,往里间门口站着望了望。
她想起自己十二台的嫁妆、五百两压箱银,回头啧嘴说:“得有上百本了,这年头书贵,你这可值不少钱。倒是少见陪送书本子的。”
曹老安人见她们啰嗦,便说起此来的正事:“明日大娘、二娘来家,四娘灶上可安排了?明儿人多,现做菜赶不及,让你嫂子帮衬着你。”
顾观月也听了李二娘要来,正怕她又出幺蛾子。
见曹老安人话里,是要小曹氏掌些家事的意思,她也不啰嗦,笑着道:“那就太好了,是该劳动劳动嫂子。”
曹老安人见她随分从时,不来相争,可见日后妯娌能和睦,放下心来。
谁知她们相安无事,第二日偏李二娘惹出祸来!
半下午李大娘先走了,李二娘示意顾观月到无人处,先开口问:“近日家常花用不大够,四娘可有闲钱再借我一些。”
顾观月纳罕:“过年时姐姐来家,从我这里拿了五两银子去,这么快就花完了?”
李二娘道:“我们家里人多,吃穿嚼用样样花钱,现在青黄不接粮食贵,可不花得快。不像四娘似的,各色花用都是家里支出。”
顾观月听她说起话,还是透着那些小算盘,也不点破。好意劝她:“可是姐夫又赌钱了?姐姐也该刹刹他这习性,孩子一年年大了,以后嫁娶都要钱。”
刚才看两个女孩儿,低眉耷眼,穿得灰扑扑的。
李二娘假意哭道:“我哪里管得住他呢,我原是个最没福气的,谁肯听我的。”又说,“你有钱去买泰兴楼七八两银子的金钗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