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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行有迹,叶落成泥,衰草藏生机……
山风有隙,水断成滴,生魂一缕入梦里……
沉浸于如水月色,阿玘不自觉吟唱起这首昔日的短歌。曲是亓珵所作,常被他以叶片吹奏。她在一旁听着,久而久之便随口填了词,和着他的曲子一起哼着,却从未让他听到。
虽然亓珵未曾提起,但是她能感觉出来,他在吹起这首曲子时,心中在想念着远方的兄长。而她将自己的歌声融合到曲子中,仿佛在说:我也在想念兄长,同你一起……
哼着哼着,阿玘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感觉自己的魂灵仿佛脱离了肉身,慢慢浮起至半空中,进而得以轻盈地旋转。向下俯瞰,只见月光给一切都涂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色,而仍旧躺在圆石上的她的身体更如同注入了月光般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山风从体内穿过,如水流淌,而她亦能轻松穿过万事万物的阻隔,忽而腾起,看树梢颤动如海浪,而她的身体似是化作一缕轻柔的细纱绢,亦随着枝叶的颤抖而簌簌震动。
此时,躺在石上的她像只小兽般伸展四肢,在披风上翻了个身。受肢体牵引,她的魂灵顷刻间回到体内。刚刚的一切如同浅眠中的梦,真实又虚幻。
突然她一下子翻身而起,用披风裹住了身体,有些警觉地四下环顾。随着身体日渐恢复,她能感觉到自己肢体的柔韧性和夜视力都在渐渐变强。她屏息注视着密林深处,一寸暗影都不放过。
就在刚刚,她分明感觉到有人隐匿在树林的黑暗里注视她,那目光中没有恶意,却充满了炽热和纠缠。只一刹那,便见那人颀长单薄的身形一闪而过,孔武敏捷,动作利落,未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只不过,如今阿玘的听觉亦超乎常人,而那踏断细乱枝茎的足音和衣摆摩擦树干的窸窣声响,纷纷化成纤小的飞虫,瘙痒着她的耳朵。
她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阿玘跳下圆石,赤足追了过去,但并没跑多远便一声惊呼,直接摔倒在地。尖锐的刺痛从脚腕传来,想来是被地面上盘踞的带刺藤蔓勾伤了。
不过片刻,暗影如纱,于她上方遮覆过来。还未抬头,便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阿玘的心跳得更快了,脸颊也感到微微发烫。
雀跃感渐渐充溢到她的四肢百骸,她忘乎所以地直起身,生怕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随着她的动作,刚只是匆匆拢在身上的披风霎时间滑落,一片雪白映入男子的眼底。
“你真是……”他不满地咕哝着,连忙蹲下身为她拾起披风。
就算再装作不在意,他的鼻尖与她轻轻颤抖的肌肤也不过是纤毫之距。纵是常自诩坐怀不乱,处变不惊,此时的他也很难不庆幸幸好有黑夜掩护了。
他慢慢起身,将披风从她身后提起,直到盖住她的双肩。他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吹拂在她的身体上,从下往上,近乎凌迟。
她抖得更厉害了。
他为她拢好披风,确保将整个身体遮盖严实,还执意想要将披风系紧,无奈手指僵硬,怎么也不听使唤,而那披风的带子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频频从他手中逃走,最后他只好将两根带子相互缠绕多次便作罢,同时将她身后的长发理好,只有目光在有意识地躲避着,怎么也不肯直视她。
“你好久没来看我。”阿玘轻声说。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是看对方脸色严肃,她担心自己若声音太大,会刺激到对方,以至于让他逃跑。
男子依旧垂着目光,没有回答,敏感如阿玘,怎会察觉不到他在赌气?
“我让你不开心了?”阿玘的声音仍轻轻的,但多了一丝执拗地探求。
“我开不开心,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他闷声反问了一句。
阿玘一时语塞,可她怕若她不接着说些什么,他就要离开了。
“亓珵……”她叫他的名字。
对方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她,“你叫我什么?”
在他的记忆里,眼前的女子几乎从未这样唤过他的名字,不过是一声又一声兄长,慢慢划开了两人的距离。此时,听到她这样叫他,就如同撬起了堵在他心里的一块顽石,欣喜的感觉如同细流,从石缝中汩汩而出。
阿玘见他终于肯看她,可眼睛却瞪得发红,她担心自己叫错了,于是改口:“兄……”
“住口!”亓珵厉声制止她,原本开始发热的心又骤然变得冰冷。
阿玘被他吼得一惊,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眼泪无声滑落。
亓珵有些认命地望了一眼满月,而后近乎强迫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长睫扑闪,泪如断珠,小巧的樱唇泛着异样的殷红,虽仍是同一张脸,却显出不同于寻常的摄人心魄的美感。更何况,此时的她未着寸缕,仅隔着一层披风,便是无限春色。亓珵感觉,只差一线,自己便要陷入疯狂了。
自她还年少时,亓珵便渐渐意识到,满月夜的她,与平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