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风平浪静了十来天,一日清晨我刚换上身蜀锦方胜纹圆领袍,外面琼瑶引入一个小厮,正是大兄亲随苏五。
水桃为我束好发后,苏五似乎急不可耐。待我转过身,操着口熟练的蜀音急切道:“阿郎已更吩咐奴才桑告十三娘,今日夫子送别内个李大人。阿郎、十二郎已更安排好了,今日切南山踏青郊游耍子!“话音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范仲淹要走,那月郎呢?我不禁有些怅然,命水桃去看了,果真空无一人。
我没了多少兴致,却还是笑着让苏五去回话。那边木桃、琼瑶早收拾好糕点、酪浆以及一些瓜果,甚至还有我用鱼皮做得两顶帐篷。
苏辙负责打掩护,先往书室点卯去了。苏轼朝我挤挤眼,我便留下琼瑶只带木桃从南边角门潜出来。
角门外牵了四匹马的却不是苏五,大兄见我疑惑,笑着解释:“我是重点为防止张伯约告发,只得把苏五留下来。这个却是苏墨,我一般在家中时他服侍我。“
苏墨身形颀长,猿背蜂腰,看这壮得和水牛一样,肯定是武林高手,
几人不再多言,飞身上马,看蜂环蝶绕、荠麦青青,不一会儿便奔驰到了南山。
苏家人都是诚心礼佛的,一行人便在苏轼的带领下往山门通济寺拜佛,顺带等候苏辙。
马蹄声响,苏辙到了,用过斋饭后,便拄着竹杖,爬山去也!
一路上美景不断、目不暇接,自然也激起苏家三个才子的雅兴。一会儿,看见一丛丛鲜艳欲滴的杜鹃。
苏轼吟:“南漪杜鹃天下无,披香殿上红氍毹。鹤林兵火真一梦,不归阆苑归西湖。“
苏辙吟:“一园红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蒨罗。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
我吟:“小树山榴近砌栽,半含红萼带花来。争知苏门夫人妒,移到庭前便不开。“
苏轼大咧咧地戏道:“你阿嫂还未过门,小妹就如此戏谑,万一以后阿兄们打一辈子光棍怎么办?“
我掩口吃吃笑道:“眉州谁人不知苏家郎君打马过长街时,两边食肆茶铺的盛况。美哉苏郎!都这般掷果盈车,还担心讨不到媳妇?大兄这般嫌弃阿妹,我便和月郎、弗娘姊姊说去!哼!“
苏辙也趁乱踩一脚,笑弯了腰,看着目瞪口呆的苏轼道:“阿兄却是吃了小妹的一顿排头,想从前在哪儿都是雄辩无敌手的。“
苏轼好气又好笑,看着两张肖似的脸上肖似的表情,绷不住也大笑出来。
走到半山腰处,已近正午,这里有条小溪,四周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三个主子脱下鞋袜,下到溪中,酌溪而饮,溪水的清凉微微消解了攀登的暑意。
暖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天公作美,如铜钱般撒在溪流上。游鱼曳尾溪中,似与我辈相乐。
突然传来一声赞叹,是一个樵夫正在伐木,望着我们这边,俯掌道:“三个小郎君真乃神仙中人!“
近旁一个浣纱老媪接口:“要我老太婆说,那个高额头的才是俊!“
她说得正是大兄,他身材高大,穿一件素色广袖袍,衣袂随山风招展。浓眉大眼不失清秀,整个人丰神俊朗,羽化而登仙。
那边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女子,灵动如山间精灵。她们提着竹篮,似乎是在林间采摘野菜。蜀地女子本就豪爽直接,见到三个俊郎君,便一哄而散,各自到自己相中的近旁唱起歌谣来。
有些直接:“君子俊兮淑女求,山有意兮载我归。“
有些一语双关:“我住南山顶,君住南山尾。日日思君意,共饮玻璃水。“
我与苏轼都摇头,舍笑不语,那些女子并不脸红,只相互望望,笑嘻嘻地散去继续劳作。
我回头一看,一向面不改色的二兄对着一个小娘子,俊面微红。那小娘子莺啭般唱:“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唱完与苏辙四目相对。
许久,她才准备离开,苏辙看着她袅娜的背影,难得急切道:“花开千万朵,何枝待郎折?“
那娘子脚步一顿,水蜜桃般丰满的脸上挂着笑容,答:“史家第七朵,自名为轻罗。“
苏辙喃喃低语:“史七娘,史轻罗。“
我与大兄看着二兄,笑得意味深长。
苏辙瞥见,俊面更红了,好半天才反击:“大兄、小妹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一个有范月郎,一个有王弗娘,还不允我有轻罗?“
我与苏轼脸皮厚,相视哈哈大笑。
继续往上走,谈笑风生好一会心,大家都有些疲乏。我笑着拍手:“上瓜果来!“
木桃上前,打开手中的松木食盒,天青色的汝窑盘中盛放着一个个鲜艳夺目的果子,直叫人神清气爽。
一行人不分主仆,团团围坐在食盒周围,“咔嚓“地吃着瓜果解渴。
鹅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