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打打闹闹了一阵。
晚上,孟佳期想起“避风塘炒蟹”之约,和陈湘湘坐了一趟计程车去了锣湾。两人吃着避风塘炒蟹,再每人来一杯啤酒,辛辣的酒液和咸香的炒蟹格外适配。
店内空间狭窄,两个少女吃得一头热汗,皮肤洇起一层红,一样的晶莹剔透。吃饱喝足,两人漫无边际地聊,想到什么聊什么。
陈湘湘:“我话你同那个沈先生有唔有意思。”
孟佳期:“算是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意思。他人看着随和,其实是很难接近的。你合他的眼缘。”
陈湘湘说得她有些动心,脸红发烫。佳期放下筷子,吃得油亮的嘴唇微张,细细想了一想,最后一声轻叹。
跟着叶酩玩了这段时间,孟佳期对他们那圈子的了解更深了。这些从小就在金字塔顶端的太子爷们,什么女人没见过?
因为拥有得太多,所以从来不珍惜,不必珍惜。诱惑太多,连真心和真爱都廉价。
她见过叶酩在商墨成面前的样子,叶酩那样伶俐的女孩,都要使尽浑身解数,提供极多的情绪价值,才勉强得到一个虚无缥缈的位置。
孟佳期自问,她做不到。她做不到着意逢迎,罔顾自身的委屈,一心只挂着在感情中处于高位那人。
“他们这种人的‘钟意’和‘合眼缘’,太轻了。”孟佳期说。
“但是你喜欢他呀,期期。你一谈起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陈湘湘认真地说。
“喜欢也没用。我想,喜欢要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可能平等。”
方方面面的差距,身份上的,权势上的,金钱上的,始终是鸿沟。
“也是。”陈湘湘开始叹气。
“好了,回去就开始实习,想这么多也没用。”孟佳期试图转移话题。她想,她应该不会再见到沈宗庭了。沈宗庭也会很快把她忘掉。
周一,她正式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Tera。
Tera隶属的瑞纳士集团写字楼在中环,可坐地铁直达。
在写字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那座著名的三棱形银行大厦,出自一位姓贝的设计师之手。
孟佳期从地铁站出来,举目望着大厦的尖形,分隔楼层的框架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据说港城人信风水,不喜欢分隔开楼层的“X”形框架,这意味着遭殃。
这使得贝大师在设计时,将“X”形框架隐藏了起来,把露在立面外的框架形容成垂列的宝石,充分照顾到港人的心理。
如今,这座大厦不仅是世界建筑史的标杆,也成为了中环地带财富和权力的象征之一。
Tera杂志能将总部设在这里,背后资本雄厚可见一斑。
孟佳期打开手机摄像头,举着实习工牌对准写字楼,“咔”地拍下一张。
随后,她对着能映出人影的外立面装饰玻璃,左右看了看自己。
一袭长风衣下是白色衬衫配卡其色OL铅笔裙,极经典又不会出错的款式。从衣服风格来看,她已经初步融入了这里。
她在这里的mentor是Lisa,也就是但是带着大墨镜面试实习生的那位女士。
拥挤的工位里,Lisa埋首于一堆设计纸之间,对孟佳期的第一句话是“下楼来四杯星巴克,一杯榛果味拿铁冷,一杯摩卡热,一杯焦糖玛奇朵冷,一杯馥芮白冷,全部大杯,全部不加糖。”
她语速极快,犹如打机关枪。
说完后才抬头,中指抵住鼻梁的墨镜往山根处推了推,抬眼看了看孟佳期。
“记住了吗?”
“记住了。”孟佳期点头,转身下楼。
职场上的身份规训,通常都是从买咖啡这种小事开始的。它代表着,身为底层的实习生,必须对上层的mentor表示绝对的遵从和服从。
只有首先成为下级,成为一名助理,才有可能慢慢接触到工作上的专业技能和业务,积累行业经验。
孟佳期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做一名插画师。
她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从学生到职场实习菜鸟的转变,在完成基本工作的同时,也在观察着行业的常态,默默吸收经验。
Tera作为时装宣传的窗口,她们如何挑选服装,如何挑选设计师,如何借到设计师的样品,如何参加时尚秀、如何造访设计师的作品陈列室?
这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惯例和经验,值得吸收和思考。
通常而言,举办一场时装展是最为忙碌的,需要人事将部门内部的人力全部协调起来,人尽其用。
孟佳期身为实习生,也要深度地参与其中。叶酩又邀请了她好几次,问她要不要去舞会和牌局。
每次,孟佳期只能拒绝。“抱歉啊酩酩,我也想去,但实习实在让我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