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和连门也未敲便大剌剌的进了柳安阁。
苏芸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团扇险些掉在地上,两道柳叶细眉蹙成了一团,像是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再加上她唇色苍白,看起来又多了三分病态。
苏芸起身,捻起帕子,想要安抚一下眼前之人,却被那一双冷淡漠然的桃花眼生生吓住,以前的表哥,何曾这般看过自己?
苏芸佯装无辜,开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九和瞧了她半晌,终于沉声问:“王妃那里有几碟小菜,是你送过去的吧?”
“我瞧着嫂嫂这几日胃口寡淡,是以做了些,希望嫂嫂多吃些,没的把自己身子饿坏了。”
“送些吃食,并无不妥,只是你何故添加那些药材进去?”
“表哥在说什么?我竟听不懂。可是嫂嫂说了什么?”
“王妃什么也没说,”他状似无意,瞧了苏芸一眼,见她仍然面无异色,继续道,“我找了郎中来瞧,那菜肴,能致人滑胎。”宋九和的声音,像是从腊月寒冬飘来,冷得刺骨。
“药材……滑胎……”苏芸佯装不知,侧身便不动声色地向身边的翠红使了个颜色。
翠红马上心领神会,扑通跪下,哭诉道:“奴婢求王爷恕罪!”
宋九和凝眉冷道:“你有何罪?”
“昨日奴婢熬制汤药,不小心将药罐打碎,不得已便在小厨房的铁锅中熬了,所以小姐做出的菜肴才会有药材的味道。这件事小姐完全不知。”
宋九和冷然挑眉,冷然的桃花眼瞥想苏芸一眼,又瞧向跪在地上的翠红,问道:“不知你这药是熬了给谁吃的?”
翠红惊觉昨日王妃提及的“堕胎之药”,不敢擅提真相,只好咬牙说:“是奴婢自己吃的……”
宋九和怒目而视,苏芸抬起眼皮,不经意间便瞧见自家表哥那冷漠生气的模样,立时吓得不敢为翠红求情一句。
“你胆子倒不小!”冷冷撂下这句话,宋九和招了招手,罗布身后便站出来两名家丁,不由分说便要绑了翠红出去。
苏芸忽然意识到,表哥的这是要把翠红从她身边赶走。想到翠红跟了自己这许多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表哥,你把我也发卖了吧,反正我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被卖到哪里,想是没什么可挂念的!”
说着,捻起帕子遮住了半边脸颊,嘤嘤泣声搅的人心烦意乱。
宋九和心里清楚,这件事,苏芸怕是也有干系,可他不敢问,他讨厌良心被捶打折磨,看不惯苏芸一遍遍提起过世的父母。
又想起之前有一次,偶然碰到韩云柒的小手,那手极柔软滑嫩,却又冰冰凉凉,像是在寒冬腊月的冰雪中刚刚浸泡过似的。
明明是他欠苏芸的,与韩云柒何干?为什么受到伤害的会是她?
家丁们看到主子没有继续发话,先绑了人,站在原地等着。
宋九和转过身,眼神依旧冰冷,他没有看向苏芸,似乎再也不愿去看一眼。
“苏芸,我欠你的,那是你我之间的事。我这条命是苏家救的,若你有难,我这条命尽可还你,我自是毫无怨言!只是韩云柒乃定北王府的正经王妃,她和我们的过去毫无关系,也不应当承担任何责任。既是你我之事,不必累及旁人!”
话闭,宋九和利落转身,再不多留一刻。
两位负责拿人的家丁,见王爷不再过问翠红之事,又犹犹豫豫地松开了绳子,两个人一对眼神,连告退也忘了说,便逃跟了出去。
直到月白色锦衣彻底消失在柳安阁,苏芸才深深呼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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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日头灿烂的一天,最近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春寒已快消失殆尽。
韩云柒换上一件琵琶袖纱裙,披了一件烟绿色细帛披肩,又让素意梳了个堕马髻,耳上挂着从庆国公府带来的白玉耳珰,腕上是老夫人送的手镯。
前几日,宋九和近来态度和缓,韩云柒想了想,便又将玉镯从大红盒子里取了出来。
收拾妥当,便带着素意来到了凝晖堂。
嬷嬷刚刚烹好新茶,便见一抹烟绿色身影来到了凝晖堂,扎一瞧去,清新脱俗自不在话下,尤其是那一双点水杏眸,盈盈望着,叫人好不喜爱。
老夫人瞧见自家儿媳来了,也是亲亲热热地招呼着让她快坐下。
嬷嬷端上来茶水,脸上漾着笑意。
“好好招呼自己的身子就行,什么早安不早安的,我虽然老,可并不在意这些个。近日数你辛苦,当好好歇着才是。”
老夫人说着,便瞧见韩云柒那露出一截的纤细腕子,上面正戴着自己送于她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