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书房本也不远,只是有些黑。
苏芸将那枣红色食盒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将自己带去的食盒放在了枣红色食盒原本的位子上。
被吃了一口的栗子糕,也被扔在了纸堆里。
做完这些,苏芸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她丝毫不害怕表哥知道是她丢的,从小到大,她的哪一次任性不是表哥护着的?
正待离去,一抬眼便瞧见桌上放着一张纸笺,上面写了两句小诗:“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
簪花小楷,甚为秀气,不是表哥的笔迹。
更气人的是,平日里习惯了行书的表哥,竟然在这句话的旁边,又描摹了一遍,用的是她很少见到的楷体。
苏芸觉得仿佛在这写了两遍的诗句中,看到了两个人的某种关联,不由得暗自恼恨起来。
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将那张纸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堆里,同那被咬了一口的栗子糕一样,等待着明日下人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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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用过晚膳后,宋九和打算在书房待一会儿再去休息。
刚一进入书房,就一种书房被人来过的错觉,罗布瞧着宋九和脸色阴沉,匆忙点了灯。
宋九和坐在青玉书案前,扫视了一圈,才想起,桌子上的枣红色食盒没了。
“铛”的一声闷响,罗布苦着一张脸低头,自己……好像踢到了东西?
罗布视线下移,看到脚下是被自己踢翻的枣红色食盒,有点眼熟,好像归宁那日见到王妃十分珍爱地抱着。
宋九和眼中带着薄怒,罗布吓得赶忙将食盒整理好,放在了桌上。
咦……桌上竟然还有一个食盒。
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罗布呼吸一滞,噤声垂手立在一边。
宋九和沉默地摩挲着枣红色食盒上繁复的花纹,想起什么似的,道:“请王妃过来一趟。”
罗布道:“是!”
逃也似的去了归澍苑。
却听背后之人又改口拦道:“别去了。”
罗布刚出书房的脚步,才堪堪顿住,便见宋九和自己离了那书案,走了出来。
“我自己去。”
声音虽一如往常没有波澜,说出来的话,却叫罗布有些理解不能了。
王爷主动找王妃?
王爷这是……转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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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和想起方才陪同母亲吃饭时,韩云柒那一脸乖巧的模样,似乎很是喜欢自己的母亲。
听闻庆国公夫人早早便过了世,庆国公与她伉俪情深,拒绝再娶,这么多年,庆国公夫人的位子一直空着,庆国公府的孩子们虽不至于受到继母的怠慢,但是早早没了母亲,也是一种缺憾。
尤其是,他听说,彼时的她不过才五岁。
也算是半个可怜人了。
同为可怜人,一定会理解阿芸的遭遇,对她抱有同情吧。
不知不觉,归澍苑已在眼前,里头还亮着灯。
窗户大约是开着,她的影子正随摆动的烛火而微微摇动。
新婚当日,因着乍闻苏芸被赶出了王府,愧疚感叫嚣着捶打着他的良心,他看着一脸幸福的她,想着身子虚弱的阿芸,忽然感受到了庆国公府的凉薄,也没去细想,到底是谁的意思,便冲动地对她撒气。
他今日便要问清楚,当初到底是谁的意思。若她从来没有将阿芸赶出去的意思,他的良心便也不必再受苛责,他们夫妻二人自然是可以平和安稳地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