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娓娓传来,虽是笑声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
鱼幼熙不知为何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抬起脸朝那人望去。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薄唇抿直不怒则威,方颔长眉更显得他丰神俊朗,还隐约带着一丝野性,与本朝那些簪花敷粉的美男子们全然不同。
不用问鱼幼熙也知道,能出现在此处,绝对就是他们口中的成王殿下、七皇子姬永烨。
低低吸了一口气,鱼幼熙眼皮半垂朝他退后了几步,叉手一揖:“成王殿下万安。”
姬永烨身形委实高大,比起在男子中身高傲然的姬允泽和周崇君都还高半个头,鱼幼熙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垂下头,便只能看着他绛纱袍上的蟠螭纹和金钩上装饰着一柄镶着蓝宝石的小弯刀。
绛纱袍远望过去烨烁生辉,就连脚上穿的黑面缎靴在阳光下也流光溢彩,她在现代跟着姬允泽一起长大,没少随他吃香喝辣,也算是懂行的人,知晓了这样的衣裳上定是用华贵的宛丝所织。
姬永烨点了点头,说道:“羡予,你这小婢子虽然长着傻了些,但确实有些小聪明。来,别光站着,坐吧。”
羡予是周崇君的字,是恩师所赐,也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唤,尊长对他的期望颇为丰厚,是望其直上云霄、四方有羡。
周崇君垂着睫毛,恭敬地应了一声:“谢殿下。”
鱼幼熙觉着稀奇得很,周崇君现今在她心中的形象是素來修雅端方,神色向来冷淡如天上的神子般,如今这般作小服低的模样让她有些意外。
方要落座,周崇君朝鱼幼熙长眉一跳,又微抬了下巴示意。
鱼幼熙心领神会,立马磨蹭着手,紧随其后立在了他身边。
姬永烨率先坐下了,随后招呼着让站在后边的姬允泽坐下:“天佑来,你也坐。”
本朝男儿十八便算成年,姬允泽今年恰好便有了字,他的字是由当今圣人亲自所取,光凭天佑二字,便可窥见其受宠的程度简直与皇子不相上下。
“七哥。”
姬允泽露出一侧的小虎牙朗笑:“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先替周兄向你赔罪,还有这个小婢子,她年纪小若是有冒犯七哥之处,还望七哥大人有大量,我再让府中的人把蒲桃酒和江西节度使送来的松醪春给您送去。”
姬允泽这人在长辈面前惯会撒娇装痴,否则就他这狗东西的脾气也不会那么受宠。
从前姬允泽老爱说自己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年,当时鱼幼熙还不懂,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可谓懂了。
她虽然对姬允泽很是有偏见,但只要是能学习的地方,她都一个都不会放过。
鱼幼熙纡尊降贵地用眼睛瞟了他一眼,正见他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凤眼笑着微眯时便生出一片骄矜的风流年少之气。
姬永烨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随后话语中隐着戏谑,他低沉质问:“天佑,你方才说江西节度使?那么蒲桃酒莫不是西域龟兹与周边诸国的贵族给你送来的。本王想着皇叔向来不沾染朝政,怎么?你们广陵王府如今与那些权贵来往,是作何心思?”
姬允泽给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一迭声的告饶:“七哥快别折煞我了,您在说什么啊?我整天游手好闲不过是在长安与那些纨绔们交好罢了,一点儿都不认得那些人。”
姬永烨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下,面上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
空气中倏然弥漫这静肃的杀意,那位美艳绝伦的卫娘子忽然开口了:“殿下,瞧小郡王都快吓傻了,他为着有趣,把周公子的婢女强请闲聊,您生气罚他是应该的。”
美人把玩着云鬓,靠在姬永烨身边曼声说着:“荒唐醉卧,年少风流,殿下好生教导便是,可不许气闷伤了身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