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还是在原籍图谋翻身?
云姒华脑海里迅速转了转念头,并非没有想过独善其身:可是她如果要跑,带着薛二娘子还能互相有个帮衬,但不能带三娘和那俩小的,否则光照顾这堆幼小儿童都走不了几步路。
只带走薛二娘子,这小丫头肯定不同意。
忽然薛二娘子咬牙:“大嫂,你自己跑罢!跑出永安县,找我哥哥去……”说着薛二娘子拍拍自己肩头,作势就要拉云姒华出去。
眼见得小丫头情真意切,云姒华反而打消了撇下他们逃跑的念头,她平生吃软不吃硬,最怕这种打感情牌的人。她可以对恶人狠心,但无法辜负一片挚诚的好意:“二娘,那你呢?”
“我还没及笄,薛蒙那两口子嫁不出我。”
“那把你卖了呢?”
“我跑!让他人财两空,还得给买主赔礼!”
那股子叛逆要强,看得云姒华火热又欢喜,她语气转了转拉回话题:“你还是给我讲讲怎么造黄册,新朝廷如何征税吧。”
新朝廷的户籍官跟丈量土地的书手算吏们,早就下派到各个州县,这几日整个永安县城也都在传新政策的事,薛二娘子当然不陌生,说得很详细,云姒华听得认真。
次日鸡鸣报晓。
王家接亲的队伍来到薛家,云姒华梳洗好头脸,上好口脂盖上盖头。
来娶她的人不甚讲究,加之她是二婚,也不奏乐,跟原身记忆里薛家十里红妆的场面无法相提并论。
至于那王家小郎长什么样,是怎样的痴傻法,云姒华并没有看见,做主成婚的是王家家长,她不愿怪责到某个与原身同样,无法掌控自己命途的可怜人身上。
“时辰已到,新娘上轿——”
多亏盖头掩饰,加上原身性格的极度懦弱,薛蒙夫妇对云姒华完全未加防备,起轿时听见云姒华在盖头底下压抑着的哭声。
薛蒙鄙夷地啐了声:“呸。这娘儿们是个败兴的,克完娘家又来克夫家,得用火性降服她身上的丧气,往后稍严厉些,该打就打。”
薛蒙的婆娘赵氏,脚边有几片新鲜的瓜子皮,上头依稀沾着口水,指指点点地跟王家人也道起云姒华的不是,而赵氏带着的三个半大小子吵吵嚷嚷,大把大把抓喜糖,人还没几岁,嘴巴里已经学得不干不净。
云姒华全都听在耳朵,铭记在心里。
这些是薛蒙夫妇欠原身跟薛家的,她既然占了薛家长媳的身份,有机会自是要帮原身讨要回来,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她得赶紧摆脱这门二婚。
脚步挪到轿边。
喜轿颜色泛灰,是蘸过泥水般的脏红色,上轿以前,她有意地观察了薛府所有人的脚。薛二娘子那双漏脚趾头的麻布鞋,没出现在人群里面,那丫头这会儿应是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蹲守在迎亲回府的必经之路。
云姒华稍微放了心。
花轿里无人监视,距离薛府越来越远,她掀起小小的缝隙。
县城主街建筑风格能比照明清。但永安经济条件落后,跟京城有段距离,城中砖木结构混杂草房。时值晚秋冬初,气候依然湿润,当属于南方多湖泽之地。
这时候,轿子有明显的倾斜。
她单薄的身体紧贴轿壁,指节按住窗口,花轿正沿着主街转弯,钻进一旁稍窄的通道。日头攀升,光线变得明亮起来,轿子穿过个高大的牌坊,牌坊前后各书四个字:“三贞九烈”。
此地名为节妇巷,竖着永安县唯一一块贞节牌坊,云姒华早就琢磨好了——就以给薛至清守节做幌子,粉碎薛蒙夫妇再嫁她的居心。
云姒华纵身从花轿跃出!
她的身体在花轿外的青石板路打了个滚儿,被轿夫重重地踩了几脚,她龇牙咧嘴地起身,却也顾不上痛,大声喊出早已酝酿好的鸣冤词:
“本欲守节尽孝,奈何叔婶夺情,薛家长媳白氏,民妇天下奇冤!!!”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薛二娘子钻出人群造势,手持一面铜锣,锣鼓声起得恰到好处。
节妇巷此时聚得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又恰逢县学学子上学的时刻,县学外的学生们听到这阵动静各自停住。在连续又急促的鸣锣声响里,节妇巷则像是个马蜂窝,人越聚越多。
再加上云姒华模样生得纤弱,楚楚可怜,她往哪儿一跪,光是这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能诉说出三分委屈,更别提还是声泪俱下地请求别人给做主了。
“这怎么回事?”人群已叽叽喳喳起来。
薛父曾在县里小有声誉,舆论难平,王家这时哪还不知生了变故,上前欲强行拉走云姒华,结果反而就做实了欺压民妇逼迫改嫁的行径,当即引起民愤。
“薛家长媳?薛家?就是那个倒霉的征走儿子又死了老爹的薛家吗?”
“那薛员外我也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