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寅年秋,落周之北大乱,先锋将军阮绍耗时三年平定战乱,天子拨阮绍赴倗国任大司马,并沿途慰问百姓。
阮绍往仇由国,见路旁有妇怀抱婴孩哭诉。
其夫左手携幼子,右手执刀,斥道:“你若执意如此,咱们四个都活不成!”
那妇人抱紧婴儿,边哭边说:“她才五个月,你叫我如何下得了手!”
“你留着这小妖精作甚!”其夫松开儿子的手,抢夺妇人怀中的婴儿,二人争执,丝毫未察觉阮绍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
“二位因何争执?”阮绍不顾下属劝说,下马走上前询问。
男人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不俗,吼道:“干你何事?”
妇人连忙躲到阮绍身后,她怀中的婴儿啼哭不止。
“杨国饥荒,我们四人一路逃荒至此,干粮盘缠已经用尽,我这狠心的丈夫竟要杀了刚出生的女儿充饥!”
她的丈夫挥着刀,仍要抢过妇人手中的婴儿,阮绍将他擒住,喝道,“你还配为人父么?”
“呵!看你衣着华丽,定没有饿过肚子!”他怒目圆睁,斥道,“不是饿极了又怎会吃人肉?”
“那也不是你要杀女儿的理由!”阮绍指着地,大吼道,“我从军十年,和士兵们吃过这地上的草和土,啃过树皮,才熬过军饷匮乏的日子。虽有死城人吃人的先例,但我们从未想过吃人!”
“爹爹我饿!”幼子扯着男人的袖口喊饿。
男人忙道:“再等等就有东西吃了。”
“我们的事不要你管!”幼子大喊着靠近阮绍,想要将他推走。
阮绍瞥见他的领口上有干涸的血迹,看他生龙活虎不像受伤的样子,于是让下属取了足够到仇由国的干粮,赠予夫妻二人,好让那男人不再对孩子下手。
拜见仇由国君后,随国君乘车抚慰百姓,诸事完结后将近日暮,阮绍与下属骑马出城。
刚出城门,便听见不远的草丛中传来啼哭声。
“我们带着她逃荒,她也活不下来,还不如扔在这儿让她自生自灭!”
“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能这样狠心......”
暮色笼罩之下的仇由国十分静谧,那妇人略带哭腔,慢慢地随日落远去了。
“这声音,像是今晨那对夫妇。”下属侧耳道。
“走,去看看。”
“将军,您还是不要管别人的事了吧!今晨那男人都不曾谢您......”
“本将军要他谢作甚?”
循着哭声,二人找到了被遗弃在草丛中的女婴。
她的父母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她没吃没喝的,为何还有力气哭?”下属不解。
“许是命大罢。”阮绍弯腰抱起女婴,她便不哭了。
襁褓上沾着血迹,阮绍揭开一边,才看见女婴胳膊上的伤痕。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入眼帘,阮绍气得发颤,骂道:“畜生!”
“狼心狗肺的东西!依卑职看,那人分明就是嗜血成性!”
下属见阮绍抱着孩子往回走,急匆匆跟上,道:“将军不会要带着她一块儿走吧?”
“咱们两个糙汉子如何养她?将军三思啊!”
下属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会,阮绍实在听不下去,道:“我若是放任不管,她只有死路一条!”
“将军可以给她找户人家啊。”
“先进城门,回仇由国找间医馆,明日再赶路。”
下属劝说不成,只得听令。他们初来乍到,在城中找了许久,直至天黑,才找到一家小医馆。
“这......是谁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有好几处都已经化脓了!”
老医师难以置信,孩子的生父会对女儿下此毒手,上药时总提防着阮绍与下属,疑心是他们所为。
“医师不必如此提防,若是我们害的她,也不会连夜带她来医馆。”
阮绍洞察力极强,早已看出老医师心中有所顾忌。
“这孩子的伤要养些日子,需得勤换药。烦请二位过来,老夫教公子换药。”
第二日一早,阮绍与下属带着孩子赶路,每每路过饭馆村庄,都要下马讨些奶喂给孩子,一路上惹了不少非议。
跨马加鞭赶了三日的路,二人才到倗国。
倗国国君亲自带人到城门前迎接,阮绍却听见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不是说阮将军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吗?怎的还带着个娃娃?”
“就是啊,看着年纪不大,怎得连孩子都有了?”
“唉,我还想着能嫁给他呢......”
“将军来的路上遇着一对逃荒的夫妻,那妇人的丈夫狠心要吃掉刚出世的女儿。”
下属兴致勃勃地坐在马上,对众人说着孩子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