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如意出现,裴宵的视线便一刻未离开她,见她还不到十一月就穿上了最厚重的裘衣,小脸是如冰雪般透彻的白,美则美矣,却透着随时会破碎的脆弱之感。
心中不由抽痛,她的身体状况,在当初逃亡的路上他就已经很了解了,是被下了虎狼之药后紧接着又入水受寒致的病,尤其近不得寒气,冬天最是难熬。
虽还想多看看她,可花厅的温度比不得一刻不停烧着地龙的卧房,裴宵担忧她的身子,也不再耽搁,只又与萍儿引荐了一直等在一旁的戚氏,两人互相见了礼,由戚氏将两个小娘子送回了孟如意的卧房。
裴宵等在院外,见戚氏出来,迎上前行了一礼道:“二婶,萍儿的事还要劳您费心。我已将她安置在嫣儿的玲珑院,也嘱咐了嫣儿照料她,只嫣儿年幼不知事,若她们对昭昭太过痴缠,望您提点,一切以昭昭的身子为重。”
“我听说,你还带了北戎的什么公主回来,可有需要我周全的地方?”
“是莫奴公主。北戎送她来西京,一来为质,二来是为护她安全,北戎也要乱上一阵子的。我已将她安置在仪宾会馆,一应按国事规制来办,只若会馆那边有需要侯府女眷出面配合的事务,还是要劳烦二婶的,嫣儿她还撑不起事。”
戚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道:“侯爷,你是一府之主,又掌着整个西北道,后院没有能主事的主母,往后不便之处只会越来越多。你祖母精力不济,恐是顾不上了,不如趁着迎接北戎公主的由头,我邀请西京士族家的女眷来府中宴饮,你多见上一见,挑一个中意的……”
裴宵听着她的话,面色越来越僵硬,终于还是出声打断了,“不必,时局动乱,我暂无心思考虑这些。”说完,又躬身一礼,“劳烦二婶,侄儿先告退了。”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三日过后,裴宵便要启程离开西京了。正如他所言,时局动乱,需要他应对和处理的事务太多,非要亲自护送北戎公主回来这一趟,已经让他身边臣属颇为不解了。
临行前一晚,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孟如意的琉璃院。
为免非议,他避着院中伺候的下人,悄悄来到卧房后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扉。
“梨儿,我听见窗边有声音,你去看看是不是窗子没关好。”孟如意出不得屋,白日里睡得多,眼下正清醒着辗转反侧,对声音分外敏感。
守夜的侍女闻言应是,起身径直去往窗边查看。倒也没有害怕什么,在侯府,安全是无虞的。
谁料将将靠近,忽而听到窗外传来人声,“我是裴宵,请你们娘子来,我有些话要交代。”
侍女惊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孟如意问道:“我怎么听见有人,梨儿,怎么回事?”声音紧绷。
梨儿看了眼窗外,犹疑一瞬,才往床边去,略有些吞吞吐吐道:“是……侯爷,他说有事找您,请您过去。”
孟如意闻言,惊得微微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在梨儿询问的眼神下,这才回过神来,披上大氅,蹙眉往窗边而去。
“侯爷?”她犹如试探般疑问出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裴宵居然这个时辰,以这种方式到她的院子里来找她。
窗外,裴宵轻声回道:“是我。”微顿片刻,接着道:“我明日便要离开西京了。”
孟如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他要来,抑或是要走,并不必与她交代的。
但是听到这句话,心却不受控地急跳了两下,呼吸都有些不顺了,忙深吸一口气,将那陌生的、不知名的感受压下去。
久久不见他有后话,孟如意只得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就这样又安静了几息,才听见他继续道:“上一回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与你说,我将阿九留在西京了,你若有事要办,寻他便可。”
距他上一回离开已经过去近三个月,阿九一直留在西京,自然与她见过礼,这时候再来说,也算是没话找话了。
孟如意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好。反正她整日待在屋里,也没有什么需要麻烦阿九的。
“我听说嫣儿和娴儿总爱来找你玩,现下又多了萍儿,想必更是闹腾。你若是精力不济,万不要有什么负担,直接同她们说便可,我也交代过嫣儿了,一切以你的身子为重。”
隔着一扇窗,孟如意听他娓娓道来的关怀,不知为何眼眶发热,涌出一种想哭的冲动。就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伸了手,想要打开窗,看一眼外面的人。
指尖几乎要触到窗扉时,忽然一个激灵,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忽而意识到以两人的关系,在这样的深夜,隔窗说着这样无谓的话,有多么的不妥。
收回想要开窗的手,轻轻拭了拭眼角,孟如意冷静了下来,回道:“我知了,嫣儿她们很知道分寸,并没有扰着我,侯爷不必挂怀。夜深了,若无别的事,我要休息了。”语气中带着疏离的冷淡。
裴宵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