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两位是西南道人士,大约也听说过我那表妹。若不是徐家还不敢跟安宁侯府硬来,怕是要强行抢人了。”
听他如此坦荡将自家身份和盘托出,魏琏不由为自己先前的遮掩略感愧疚。
“戚兄弟待我们坦诚,我也不想瞒你们,魏姓其实不是我兄弟二人的真实姓氏。只我们身上背着家仇,不得不谨慎些待人……”
裴宵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魏大兄无须向我们坦陈,你的顾虑我感同身受。我亦非莽撞之人,之所以对二位无保留,一来,我们只是寻常商户人家,无甚牵扯,二来,也是有事相请,希望二位能据实以告。”
魏琏观他言行,心中好感倍增,闻言忙道:“若有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尽力。”
“我带妹妹进这群山,是希望从山里穿行至洪州境内,敢问二位兄弟是否知晓,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一直未插得上话的魏晖闻言,抢在魏琏之前答道:“自然可行。此山主脉天然隔开了京畿道和西北道,且与西南道亦小有连接,莫说是去洪州,便是两位想从此处回永州,也不是不可。”
裴宵虽早知答案,听到后也做松一口气状轻叹,“那就好。”说完,拱手道:“多谢相告。二位还要收拾猎物兼准备吃食吧,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魏琏忙道不用,“都是我们做惯了的,隔几日就要走一趟。”
又客气一番,裴宵看出他和孟如意在这里会扰了他们兄弟做活,便寻机说想四围走一走消消食,带着孟如意朝着溪谷方向去了。
孟如意除了最初与魏琏相认之时说了几句话,其后一直只站在裴宵身侧,适时应和他,没再出声。
方才的一番对话,她听得三四分明白,待只有他们二人之时,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反倒是裴宵先开了口:“你觉得魏琏是什么样的人?”
孟如意被问得先是一愣,想了想,答道:“是个正义之士,亦十分有本事。当初与他结伴一路,他虽不怎么说话,可对我照拂颇多。有好几次,遇上流民间恃强凌弱之事,他都会出手相帮,做了好事也不留名。对了,还有一回,他救了一位带着幼子去投亲的娘子,那娘子得救后,竟不想去投亲了,硬要跟着我们……”
“嗯,我知道了。”看着她越说越多,好似陷入到当初的回忆里似的,裴宵打断了她,“只是想确认下我的判断。”
孟如意讷讷地“噢”了一声,顺势问道:“侯爷方才为何那样说呢?”
裴宵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要叫我侯爷。”话一出口,意识到口吻有些严肃,又调侃道:“将将骗了人,你就要戳穿我吗?”
孟如意不想他还会说笑,人也轻松下来,“我知了,那我要喊你兄长吗?”
“嗯,既编造了身份,就顺着来吧。”裴宵道,说着,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见已走得足够远,才与她解释道:“据我观察,他们并非兄弟,从前许有尊卑之别。”
孟如意不解,面露疑惑,裴宵看着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过了片刻,到底还是开口:“且,那魏晖极有可能与你身世相仿。”
孟如意闻言一愣,听他继续道:“第一,魏晖称魏琏为‘阿兄’,这是官宦之家惯常的称谓,若是寻常百姓只叫‘哥哥’,你是知晓的。第二,魏琏有很浅淡的郴州口音,但魏晖没有,官宦人家的郎君自小如何教养你也是知晓的,不可能说一口带口音的官话。第三,方才言谈间,魏琏在魏晖面前并没有兄长的威严,甚至觉他说错话之时的提示亦十分克制。”
一连串的因由说下来,孟如意深以为然,亦在心底为裴宵的敏锐赞叹不已。
竟然从尚未谋面之时便开始注意他们之间的称呼,能听出她一个生长于中南道的人都听不出的郴州口音,还有,交谈之中连对方的一个眼神都不错过……
如此机敏,也不怪当初自己的那点心思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不知为何竟想到了这里,孟如意不觉垂下眼帘,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