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愣在当场的士兵们反应过来,裴宵已就着半开的间隙疾驰而去。
后面的追兵自不可能停止,孟如意不知道在马上颠簸了多久,最后见裴宵终于在一处缓坡停了下来。
他扶她下了马,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将她安置着靠坐下来。
“应该甩得足够远了,前头的几处岔口够他们找一阵子的。”裴宵解释道,“只是得委屈你在这荒郊野岭里过夜了,不知对方如何应对,暂不宜再进城,待明日到附近转一转观望观望再做打算。”
孟如意抱膝坐着,在马背上颠簸得很是不舒服,尚未缓过来,连带着头脑亦有些不清楚。
她没有回应,裴宵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到三步开外的一块大石旁盘腿落座,闭目养神。
片刻后,感觉到身前有细微声响,裴宵霍地睁开眼,见是孟如意蹲在他跟前,正用一根树枝敲击他面前的泥土地,应是在唤他。
“怎的了?”
孟如意指指地上,他顺着看下去,便见她缓缓用树枝写字。
是“徐”字。
“你想告诉我,劫你的是徐家的人?”
孟如意点点头,又在后头加了一个“二”。
“徐怀远?”
孟如意又点点头。
裴宵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宫里曾有意召你。我还在想,若那位眼下尚能有调动青州军的能力,亦不失为一件好事,看来是我想多了。”
孟如意对他的话没有反应,把想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了他,便站起身行了简单的福礼,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裴宵的视线不自觉随着她而去。月色下,她白得仿佛与月光同辉,这样一眼看过去,脖颈上那道勒痕自然更加触目惊心。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孟如意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人这样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同自己说话。
她转过头,恰巧与裴宵视线相触,裴宵没有转开眼,仍直直盯着她,仿佛在等她回答,或者说是在等她表示知道了。
孟如意犹豫了片刻,感受到他的执着,面上带了些无奈,而后捡起手边的那根树枝,指了指方才自己写了“徐二”的位置。
几乎电光火石间,裴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了掳走她的人是徐二,所以才寻短见。
徐家与她有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她绝不可能委身于徐家人。
裴宵虽仍不能赞同她的做法,此刻却被一种隐秘的情绪所掌控,无暇他想。
原来不需要语言,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懂她所想。
所幸她没有出事,所幸,此番他来了此处。否则,他也许永远都无法从那反反复复的梦魇中挣脱了。
心绪翻涌,又被勾起了梦中荒诞行止的记忆,裴宵不敢再看她,只胡乱说一句:“无论如何,活着才有希望。”便转回头,继续闭了目,临了,又嘱咐道:“这几日行程不定,且休息休息吧,养精蓄锐。”
孟如意无可无不可地扯扯唇角,反正她眼下说不出话来,便也不用犯愁如何应对这个叫她无所适从的人。
方才的一番打斗并不轻松,孟如意知道裴宵身上带了伤,因她在马上时一直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会提了。
如今两人的关系实在尴尬,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看他的模样,想来应该无甚大碍。
靠坐在粗硬的树干上极难受,孟如意辗转左右,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一丝睡意。裴宵闭着眼,五感却异常灵敏,听着小娘子那边的动静,亦是很难入眠。
夏日天长,两人本就折腾到了半夜才算安置下来,没过多久便觉太阳照眼了。
裴宵的计划是不进城,从外围试探着先北行一日,探一探徐二疯到什么程度。
在他看来,可不就是疯了吗,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调动青州军与他裴家为敌。
要知道,徐二毕竟不是徐相,如此作为,必定是要承担不小的压力和代价的。
而事实证明了,他疯得超出了裴宵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