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顾名思义,就是裴宵亲卫中排行老九的那一个。
他的二十四亲卫,是老侯爷在他当年刚去西北的时候拨给他的,皆选自夏州世代从军的军户中。
后来他带过很多兵,可这些人于他而言,是心腹中的心腹。
这些年来,他们有的战死沙场,有的被安置在西北、西南军中,眼下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五人。
而阿九是最常伴在他身侧的。
用裴宵的话说,如他一般长舌又无用,只能带在身边,否则有九条命都不够他用的。
不过阿九知道,实际上是因着他家中男丁皆战亡了,世子才格外“珍惜”他的性命。
他不怕死,但他会无条件遵从世子的命令。世子命他在前线拼杀,他便在前线,世子令他跟着回京,他便回京。
只是眼下,看着仿若仙子一般的小娘子饱含深情地望住他,口中喃喃叫着他的名字,又睃见世子盯着自己不善的眼神,阿九一时不知自己究竟该作何反应了。
他茫然地看向裴宵,眼神中写满了疑问——
他该是阿九……还是不是阿九呢?
裴宵见他一副蠢样,似是没眼看,挥挥手对他道:“你先去演武场。”
阿九闻言,毫不迟疑应了一声“是”,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孟如意没有得到答案,见他就这样走了,随即想跟出去,被裴宣拉住了衣袖,“昭昭,你这是魔怔了?”
孟如意错愕地回转头,看见表兄目带担忧,这才仿佛从幻境中回过神来似的。
转瞬间,她豁然抬眸,直直望向立在一旁的裴宵,启唇道:“是你”。
她语气笃定,只周围的人依旧云里雾里,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
裴宵似是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孟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宣彻底被两人之间的哑谜打得懵住了,眼看着表妹被大兄领着,去到离他们三丈远的一处凉亭,他只得纳闷地等在原处。
“我认得阿九。”孟如意讷讷道,“我生怕自己会忘记,所以常常在脑中回想他的模样,我不会认错的。”
“你应该忘了那些不好的事。”裴宵道。
所以他从未提及,往日里甚至有意令阿九回避于她。
“你承认了,是你对不对,阿九口中的郎君就是你。”孟如意听了他的话,不顾其他,只急切道。
她有些语无伦次,眼圈也红起来。
“是。我无意隐瞒你什么,只是,怕你难堪。”裴宵不知为何,见她如此激动,无意识便解释起来。
事发当时,一切从权,只求无虞。而当险境渡过去后,他料想她应当是不想见到曾目睹过她最窘困时刻的人的。
孟如意却是面色微红,直直看向他,眼中闪着晶莹,拼命摇头,“不,我很害怕再也遇不到你们……”说到这里,哽咽住,似是说不出话来了。
裴宵一向自诩善度人心,见她此番情态,却觉微诧,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孟如意今日来此,原本就是为了向裴宵谢恩,甚至想好了要亲自向他行叩首大礼。
可如今阴差阳错间得知了自己一直在心头记挂着的另一个“恩公”竟也是他,却不知为何,反而跪不下去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过了片刻,裴宵开口道:“自我走后,你可还顺利?”
孟如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在同安县分别后的事。
于是便将客栈掌柜夫妇带着她寻了镖局,一路护送她上京的事大略说了说,“他们皆是很好的人,不过也多亏了世子你留下的银票……”
说到这里,到底还是接着问出了她的疑惑,“可世子你那时便知道是我吗?”
裴宵薄唇轻抿,点点头。
“可我们并不曾见过呀。”孟如意是真的很好奇。
“你如今当知道了,你在东都有多出名。我想没听过你的名字都不行。”他难得起了点顽笑的心思。
复又解释了如何从佟家家丁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结合阿九的猜测,这才决定将她带走。
“原来如此。”孟如意恍然道。
她想象中的恩公,一直是一个虽面冷,却心肠极软的人,否则又怎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那么周全?却原来,这中间有着这样的巧合。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起来。又抬眸,歪头打量了裴宵一眼,往日里在脑海中想象了许多遍的恩公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劲儿上扬的唇角,只觉心头仿佛落了一只蝴蝶,痒痒的,却又觉无比美好。
裴宵被眼前美景摄得无意识般眯了眯眼。
他不知孟如意为何忽然笑得那样绚烂,但他十分确定,她是真的十分愉悦。
不由想到,若当年的褒姒笑起来如孟娘子这般,那幽王为她烽火戏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