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属于外任的武将,裴宣品级不够,裴家如今有资格临早朝的只有二爷裴涣。
今日下朝回府,他便匆匆去了柏芜院寻裴宵。
原是早朝上又提起了永州知州越级调任之事,因着徐勉之的表态,朝中反对的声音已经寥寥。
裴宵原就计划着尽快问过孟如意的意思,以便及早定夺下一步如何行事,如今又有二叔带回的消息,他便放下手边事,即刻随二叔一道去了满桑院。
孟如意被引着来到姨丈的书房,一路心头惴惴。
待进去,发现姨丈和宣表兄也都在,才心下稍定。
裴宵负手立于窗前,听见声响,缓缓转身。
孟如意一双如水眼瞳惶惑地看向他,福身行礼,正不知如何开口,便听裴宵颔首招呼道:“劳烦孟娘子走一趟了。”
她愣愣点头,往日被父母亲族夸赞的伶俐半分不剩,只余惶恐。
能有什么事,值得一府的世子亲自来寻她呢?
裴宵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抚道:“我今日来寻你,无他,只因有些事或许需要你的襄助。”
孟如意闻言,原本低垂的眼睫因诧异而不自觉微微扬起。
裴宵猛的与她直直对视上,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他自幼生得好相貌,常常被长辈夸赞,可他从不觉得长得好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皮囊而已。
对京中无聊之人编排的各种名目不一的美人,他也从未在意。
可不得不承认,方才在祖母院子里第一眼看见孟如意的时候,他是有一瞬的惊艳的。
只因在他还未看清她的脸面时,便不自觉被夺去了视线。那一身简单的烟青色素衣在她身上不知为何竟有一股出尘之感,令人在人群中不由就会看向她。
可尽管如此,那一瞬的惊艳与对上她盈盈眼波之时的震撼,依然是完全不同的。
裴宵觉得自己的头脑在那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身感官都被心间那一颤抓了去似的。
所幸他自制力极强,几乎瞬间便将思绪找回来,定神解释道:“令尊生前所任中南道经略使的位置,朝中现属意永州知州佟长丰接任,我听闻……”
“这怎么可以!”孟如意听到这里,已然完全忘记了此前的惶恐,只余不可置信的愤怒。
她从前养在闺中,对政事一无所知,只知道父亲去得太过突然。
父亲去后,母亲说起父亲那段时日频频与她抱怨知州手脚伸得过长,加之二叔又忽然一改往日里和煦殷勤的模样,强硬地要将她送去佟家给佟二郎做妾。
更有甚者,自己逃走后,原本并无轻生之念的母亲也自缢而亡……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由得她不多想。
而今,裴世子竟说,父亲空下的职位要由佟长丰接任,这让她如何接受?
即便她尚无确凿的证据,可爹娘的死,定与佟长丰还有二叔脱不开干系。
“世子,那佟长丰定不是个好人,他……”
急急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孟如意几乎哭了出来。
裴宣见此情景,低叹一声,正要上前安抚,却见大兄已先他一步,温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将将抬起的脚便又放了回去。
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正狐疑间,就听他接着道:“我寻你也正为此事。”
“我欲以你的名义上表,将佟家在你父亲过世后欺凌你母女二人的罪状上奏圣上,此举即便不能将他们法办,可至少,不至让他因你父亲之死而获益。”
孟如意听了裴宵的话,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嚅嗫着说不出话。
“你是在疑惑,我为何要帮你?”
孟如意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羞赧般又垂下眼睫,却依旧没有说话。
不过她的情态已将心思表露无疑。
裴宵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妹妹嫣儿的影子,声音不由放得更轻,“实不相瞒,我初衷并不在帮你,只是为家族争利。不过你若有顾虑,亦可拒绝,无妨的……”
“不……不。”孟如意急急打断他,语声轻颤道,“无论世子初心为何,我都要感激您的。我是个无用的人,从前靠着父母庇佑,可……可他们不白而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世子愿帮我将疑窦上达天听,于我而言是大恩,又怎有拒绝一说?需要我做什么,您尽可吩咐便是。”
裴宵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才再度开口,“你长在闺中,也许不知其中利害,既是我寻你相助,便自该将此中道理与你分明,届时,你再做决定不迟。”
孟如意生长于永州,往日里是永州地界上最尊贵的经略使家的千金,如今乍然失怙,虽经了些磨难,终究还是对这世上的险恶知之不深。
她只一心想为父母伸张,却没有想过,以她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