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闻父亲过世的消息后,孟如意第一次在如此安稳的环境下入睡。
可她睡得并不好,甚至是前所未有的不好。
昏昏沉沉间仿佛梦了许多,可恍然惊醒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外头天色未明,她不知时辰,却也睡不着了。
这一路走来何其艰难,可她心中怀有希望,虽则爹爹没了,可她还有娘亲,只要她到了东都,总有法子将娘亲也接出来。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无父无母,亦无亲族。
她在这世上是一个没有依归之人了。
不知醒了多久,卧房的门外传来戚氏的问话声:“你们娘子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是孟如意却是一下子就听见了。
“姨母。”她下意识唤道,语调中带着娇软的依赖。
戚氏闻声,慌忙进了屋。
一踏进来,就见外甥女正自榻上坐起身,满头青丝垂落,那光泽竟与身上胭红锦被所用水缎如出一辙。
待走近,更是不由的呼吸一滞。
她的昭昭,容貌果真是盛极了。
杏眼琼鼻,雪肤乌发,无一处不精致。
更甚者,是那通身晕出来的、令人见之便不免心头一漾的气度,无从言表。
虽则昨日已见了她梳洗过后的模样,可这一早乍一再见,依旧让她惊了一瞬。
“昭儿,是不是姨母吵醒你了?”她心头软成一片,疾步上前坐于床沿,牵过孟如意的手柔声哄道。
孟如意抿唇羞涩一笑,“没有。我一早便醒了的,正想着姨母,姨母便来了。”
戚氏见她的乖巧模样,更是晕头转向,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哎哎,我的乖囡。”
姨甥二人亲热了一会儿,戚氏才唤了人进来。
侍女捧着一身簇新的衣裙近前,戚氏接过来,道:“昨日情急,只得委屈你穿了娴儿的衣裳。你安置了之后,我吩咐织染房先紧着做了这么一身,来,试试合不合身。”
孟如意受宠若惊,心里知道这衣裳怕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自己一个一表几万里的远亲,一来便这样折腾,不知该被下人们在背后如何指摘呢。
她心下微沉,可在姨母跟前,这些心思却是不能表露的,她只甜甜一笑,道:“谢谢姨母,娴妹妹的衣裳就很好。”
戚氏生了一儿一女,裴娴是她的小女儿,一贯娇宠,听孟如意这样说,笑得更开怀,“娴儿身量没你高,身段也不如你,她的衣裳你也只能勉强穿穿……”
“娘亲,你背着我说我小话儿,我可都听见了。”戚氏话未说完,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随即,门帘被掀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女皱着鼻子走了进来。
正是两人正说着的裴娴。
孟如意面色不由一滞。
两人虽则是亲表姐妹,可昨日匆匆见的那一面却是实打实的第一面,她不知裴娴的性子,生怕因为姨母方才的话惹了她不悦。
戚氏却毫不在意,笑望着她道:“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说着,又转头对孟如意解释道:“你这妹妹啊,哪一回都是我亲自去揪她才能起身,今日竟这般早。”
“我念着昭姐姐,梦里都梦她了,想早些见到她嘛。”裴娴上前来,从背后抱住戚氏,下巴搁在她肩头,眨巴着眼睛看孟如意,俏皮叹道:“昭姐姐怎么能这么好看呀。”
孟如意见她丝毫没有挂心的模样,心下一松,这才感觉到有些羞涩。
不过不等她说什么,戚氏就已经将人薅起来,“好了别皮了,让你昭姐姐梳洗梳洗,咱们用完早膳早些去给你祖母请安。”
侯府老夫人陶氏身子骨原还硬朗,不过因着老侯爷离世,最近病着了,便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
只是孟如意要来侯府借住,自当是要拜见过府中尊长的。
用完早膳,戚氏就带着裴娴和孟如意去了老夫人住的延年院。
因事先通报过,待她们到的时候,被告知老夫人已经在正堂等着了。戚氏忙快步行去,进了正堂。
“母亲怎起身了,早知如此,我便不提前与您说了。”
老夫人靠坐在正中的贵妃榻上,看着精神尚可,闻言笑道:“我身子骨无碍,躺了这么些日子,早就躺不住了。”
说着,越过戚氏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孟如意,眼前一亮,“这就是你姐姐家的外侄女了吧。”
戚氏侧身,携过孟如意的手拉她上前,“正是。昭昭,快来见过老夫人。”
孟如意随着戚氏来到老夫人近前,矮身一福,“如意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福寿绵长。”
陶氏面上笑意愈盛,“好好,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这多看两眼,觉着整个人都舒爽些了呢。”说着,朝孟如意伸手,“来,给祖母好好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