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还有三分之一的百姓没有撤离。”曹主簿气喘吁吁地赶到方沅跟前回禀道,周遭一片嘈杂,他的声音要比往日大很多。
方沅一身蓑衣,站在运河下游的堤岸上,闻言沉声道:“还要加快撤离进度,辛苦啦。”
“是。”曹主簿应道,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又带着人投入撤离百姓的队伍中。
进入七月,扬州大雨不断,今年的雨水较之往年尤其多,且没有停息之势。虽然河道府一再保证堤岸的坚固,声称绝不会出事,但是眼见大雨不断,上游的高堰湖水势不断上涨,方沅越发感到不安。
最终还是决定将运河堤坝两岸的百姓暂时迁走,以防不测。为此,江都县衙上至县令,下至衙役,从前日开始,全部出动参与到动员百姓撤离的任务中。
方沅眉头紧锁,看着撤离的队伍,百姓大多都是拖家带口,还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再加上大雨滂沱,道路泥泞,这队伍行进地极为缓慢。尽管他心急如焚,但是除了催促,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快点,后面的跟上!”
这熟悉的女声少了往日的干练,透着疲惫与急切。顾兰芷!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
方沅看向不远处的那一小群人,他们赶着三辆马车,车上装了几口大木匣,旁边还有几个钱庄伙计打扮的人,或手提或肩扛着各种匣子,似乎是在搬家?顾兰芷撑着伞,在队伍一旁催促着队伍赶快前进。
方沅急步走到她身边,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兰芷闻言转过身来,看到方沅,倒也没有吃惊,她知道,连日来,县衙的人都在方沅的带领下,在堤岸上撤离百姓。
“我们钱庄有个库房在这附近,现下要赶紧把库房中的财物都搬到安全的地方。”顾兰芷大声答道。
方沅闻言,不由心头火起,厉声道:“赶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都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顾兰芷一边应着,一边继续催着车队前行。
“这个时候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掂量不清吗?”
“你别管我了,还是快点撤离那些百姓吧。”顾兰芷此时无暇与他争辩,命当然重要,可是若损失了这些财物,她留着这条小命也不会好过。
方沅劝说无效,一时急火攻心,正欲再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便软了下去,向身前的顾兰芷身上倒去。
顾兰芷大吃一惊,慌乱中伸手想去扶他,怎奈方沅身量太高,整个人伏在了顾兰芷肩上,全身地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使劲全身力气才勉强撑住,没有被他压倒。
她急声唤道:“明府,你怎么啦?”声音都有些颤抖,眼见方沅没有反应,她焦急地看向四周,大雨中到处都是前行地人流,但是却无一人可以帮她。
到处也不见陆十一的身影,这个时候怎么不在方沅身边呀?
“方沅,方沅,你快醒醒!”顾兰芷急切之下叫了他的名字,一方面因为紧张,一方面因为要使劲撑住方沅,她说话的时候有些气喘。
谁知这两声还真起了效,许是因为平日里鲜少有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大名,方沅悠悠地醒了过来。
顾兰芷扶着他让他自己站好,这才能细细打量他的面容。刚才说话时心思都不在他身上,此时才发现一向神情俊朗的他,今日面容憔悴,眼底泛青,唇边还有细细的胡茬。
“你几天没睡觉了?”顾兰芷看他这样子,猜他定是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忧思过剩,才突然失去意识。
方沅缓缓恢复神志,定睛看她,陡然想起方才之事,急切道:“你怎么还没走?这里太危险了,赶快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顾兰芷不敢再顶撞他,柔声安抚道,“你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现在要赶紧回去休息。”
“我不能走。”方沅说完看着四周的百姓,眉头皱地更紧。
那一瞬间,顾兰芷理解了方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本地的父母官,这个时候方沅怎会独善其身呢?
知道多说无益,顾兰芷也不再劝他,问道:“陆十一呢?”她要去找陆十一,至少要有人跟在他身边照看才行。
方沅摇摇头,沉声道:“我派他去撤离百姓,此时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顾兰芷无声叹口气,略作沉思,朝着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车队喊道:“侯金,侯金!”
车队中一人闻声赶忙转身跑过来,正是跑街侯金,“掌柜的,怎么了?”
“你带着大伙赶快把东西运到安全的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
“您放心,我一定办好。”侯金答道,“那您呢?”
“别管我了,你照顾好伙计和财物。”
侯金闻言不再多言,抱拳转身离去,离开时看了方沅一眼。
“你还要去哪?怎么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