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阿菩本不大乐意去诏狱,只是想引走魏大哥才不得不应下来,但现在魏大哥一步一跟的给她送到诏狱门口,她不进去又大好。
老师既然随审,就说明里头是在审人,一个花魁娘子断用不到镇抚使出马,眼下魏大哥在身前,那审人的,只剩傅霁了。
若进去,定然要和他打上个照面,这厮脑子如果忽然抽风,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那以自己的性子,怕是浑身都长满嘴也说不清,倒不如这几日便躲着他点。
她正踌躇着,忽而听见诏狱里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便是老师拿着一叠画纸,疾步而来。
“他娘的,这小子忒狠了。哎,阿菩?你来的正正好,快过来,帮我跑个腿。”
辛符羸扶着自己老腰,斜了眼魏明夷,用手码开画纸,约莫数了十来张,递给饶阿菩,“去把这个送到南镇抚司,朱镇抚使手中。”
阿菩拿过,刚想问原因,就听一旁的魏明夷哼声道;“柔然探子都在汴京有据点了,他到底还是不肯用我。”
他话中戾气虽重,却也一针见血,不知不觉汴京混进那么多柔然探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情况下,南北镇抚司不团结一心,锦衣卫里又相互猜忌,的确不太像话。
但话虽如此,断也不是辛符羸和阿菩能说嘴的,两人只能对望一眼,当了回哑巴。
静默太久,辛符羸或觉得不自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主要担心这帮探子会对军备下手,先安排给南镇抚司吧。”
“辛大人,这是一回事么?”魏明夷笑着以胳臂隔开他手,语气温和,双眼却满是冷漠。
这时傅霁一身靛蓝圆领袍从诏狱走出来,他领口和袖处沾血,浑身萦绕不散的腥气,遥看这面,幽幽开口讽刺道;“既然魏千户不平,为何不在你干爹手里当差,何必受北镇抚司这份气。”
干爹手里当差,表面看是说调魏明夷去南镇抚司,若往深了探,就是让他去当太监。
生怕两人在闹出什么事来,辛符羸抢在魏明夷之前开口,看向傅霁厉声道;“活干完了么?还有空打嘴仗。”
不料傅霁哼了声,端手站在原处,“辛大人,您不并隶属北镇抚司,便带着你的小徒弟少管些闲事吧。”
说罢,他目光顿在饶阿菩身上刹那,随后瞟向别处,又加了句,“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人不少,可别沦到最后引火烧了身。”
眼神一到,阿菩便心知他话中意思,她皱了皱眉,心想只是给那位姑娘披了件衣服,怎么就引火上身了,难不成她还能故意攀诬不成?
联想到今日傅霁的奇怪举止,辛符羸品出点意思,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小徒弟,紧声问道;“你可有一件上面绣着锦鲤的红氅?”
看来确实是出了意外,阿菩没敢隐瞒,直冲老师点头,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暂且还没有。”辛符羸盯向傅霁离开的方向,“这次多亏了他。”
“她干了什么?”阿菩手心隐隐出汗,生怕因为自己的好心做了什么错事。
“她想用你衣服向外传递消息,但傅霁把那衣服给烧了,她没得手。倘若得了手,阿菩你必然难逃干系。”
“阿菩!老师求你,下回,你别那么莽撞,多管闲事。万一真进了诏狱,凭你这身子骨,还能好好活着出来么!到时我该怎么跟你爹交代!”辛符羸双手怒拍在自己大腿上,满面愁容。
魏明夷此时站出来替她说话,“无事便好,辛大人也放宽心些。”
辛符羸收了声,不悦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心道,这人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去!把东西给我送到南镇抚司。”他不愿看见他俩离得近,连忙命令阿菩去做事。
阿菩咬紧下唇,一双杏眼失了分神采,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好心办了坏事,还留了一堆烂摊子由别人帮着收拾。
见她精神萎靡地走开,魏明夷盯着她背影,对辛符羸道;“她的善意被人辜负,自然不会好受。辛大人此时告诫她少管闲事,是盼她日后做个冷心冷漠的人么。”
“我……”辛符羸哑然,视线循着转角消失的裙摆,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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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刺进眼睛里,蛰出凉湿的泪珠,阿菩想不通,步伐也愈快,一个不注意迎面直接撞到弋良的怀里。
“饶娘子,你怎么了?”弋良被她撞的退后半步,一低头,就见她眼尾隐隐挂着晶莹。
“弋良……”这一撞,饶阿菩双手不经意碰到她胸前的柔软,她倏尔反应过来,弋良就是朱鸢娘。
从头再观弋良,她身量高挑却腰肢纤细,肤色黝黑却细嫩光滑,一双桃花眼明亮撩人,若将青丝散开,细细辨认,可不就是一位如花似叶的小娘子。
这样看来在北镇抚司,难得会有一位姑娘,且还是饶阿菩通过预知书认识她很久很久的,这种感觉,促使她在此境下,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弋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