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声怒喝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便见北镇抚使李渡舟,面色铁青地走来。
“魏明夷!自领杖刑三十。”李渡舟乜了眼他,冷冰冰道。
饶阿菩从未见过这般有失偏颇的,不分青红皂白便让人领罚,她想上去与他辩驳,却不料一把被魏明夷拉住。
“阿菩,去找你老师,别再掺和此事了。”说罢,他扔下剑,孤身一人离开正院。
阿菩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可辛符羸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拖着她就跑。
院里傅霁脸上还挂着挑衅的笑,阿菩挣着要过去讨公道,却死活逃不出老师的束缚。
于是她将目光求助于弋良和陈大牛,可这两人也只是收了剑,略有无奈地冲她摇摇头。
饶阿菩被拉走,委屈了一路的眼泪,最终还是在踏尽老师院子的那刻落了下来。
“老师,魏大哥是无辜的,他是为了帮我才出手的。”她抹去眼泪,站在辛符羸面前,双眼通红。
辛符羸最怕女孩子哭,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帕子,结果也没掏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胡乱在树上扯了把叶子,递到梨花带雨的阿菩眼前。
“擦擦,别哭,我慢慢跟你讲。”
阿菩接过,只用袖子擦了擦脸。
辛符羸坐在椅上,叹了口气,“你魏大哥,是宫里御前宠臣魏忠良的义子。”
小徒弟蓦地抬头,一双眼睛里皆是不可思议。
他扯了扯嘴角,“我刚知道时,也和你这般。魏公公圣眷正浓,秉持南镇抚司大权,一年后其义子又来到北镇抚司七处做了千户,你当镇抚使该怎么想。”
宦官干政本是大忌,群臣攻之也为合理,但总归今上左右其中,以至于达成微妙的平衡。
可现在他的义子魏明夷,进了北镇抚司,当了七处千户,也就相当于宦官的手,伸进了北镇抚司。这难免不令人多想,魏忠良是不是要打破这份平衡。
“即便你魏大哥没有那份心思,即便他来北镇抚司两年默默无闻,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在北镇抚司一日,为七处千户一日,那镇抚使便只能压着他一日。”
“阿菩,你来北镇抚司时间尚短,也不了解魏明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老师劝你,别插足此事。”辛符羸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自己徒弟愁眉不语,一双杏眸倔强地看向自己。
他无奈扶额,问道;“你要说什么。”
“老师觉得魏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是个温和、有趣的好人吗?”阿菩忍了忍泪,开口道。
“阿菩,人都是会伪装的。他让你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他。”这是辛符羸的肺腑之言,魏明夷虽然面上相交并无不妥,但通过两年相处,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人是交不透的。
饶阿菩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又问,“那老师觉得傅千户是善是恶?”
辛符羸翻了个白眼,骂道;“那混球不是个好人,你离他远些。”
“是了,老师便也是知道傅霁是个坏人的。与他相比,魏大哥只是身份令人生疑,并非恶人,可对?”
辛符羸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但听她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
“好,今日傅霁侮辱魏大哥在先,调戏我在后,这为善还是为恶。”阿菩声音颤抖,咬着下唇面色强硬地看向自己老师。
“是恶。”他硬着头皮接下去。
“那既是恶,为何镇抚使善恶不分,是非不辨,只罚魏大哥一人。难不成魏大哥为宦官义子这一条身份,便定下他滔天之罪么!他就活该受到不公的对待么!”
“阿菩……”
“老师!我要去救魏大哥,哪怕我只认识他短短几日。”饶阿菩擦干泪,扭头跑出了老师的院子。
昨日,魏大哥于她有恩,她饶阿菩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跑得飞快,辛符羸在后面追了半天,也喊了半天,最后累的蹲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想,这死丫头到底哪里来的一身牛劲。
受刑的地方在北镇抚司东侧操练的校场上,李渡舟似乎不想顾及魏明夷的脸面,也没叫人不许观刑。
彼时他坐于上端,下端是趴在长凳上,等着受刑的魏明夷。
两边锦衣卫熙熙攘攘,一边是七处以弋良、陈大牛为首,为自己千户忿忿不平,另一边则是八处以傅霁为首,等着看魏明夷笑话的。
饶阿菩跑过来的时候,杖刑已然行了一半,魏明夷额上滚着汗珠,面色苍白,咬着唇一声不发。
通常行刑的兄弟都是自己人,多少下手都会轻些,可今天有镇抚使坐镇,谁都不敢徇私舞弊。
这狠手下去,没十天半月恐是下不了床的。
弋良不忍再看,转身想走,却偏偏看见正往人群里冲刺的阿菩。
“饶娘子?饶娘子!”
人声嘈杂,淹没弋良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