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儿臣从赵嫔娘娘出事的那条道上取来的。出事之后儿臣左思右想,愈发觉得蹊跷,这几日又不曾下雨,且卵石道每日都有宫人清扫,缘何那路面会有青苔?”
“故而方才在来凤仪殿的路上,儿臣又去了御花园一趟,却发现这卵石周围的土竟是新土。”
“且儿臣听说,赵嫔娘娘最爱御花园东侧的那片紫藤,几乎每日都要往那里去。”
这带了青苔的卵石分明是有人故意替换的,为的就是每日会从那经过的赵嫔。
其实,容姒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卵石什么青苔,可在那场预见中,她被罚跪在那条卵石道上一个日夜,这才瞧出些异样来。容姒让紫英先行一步,自己前往御花园验证,这一验,却叫她心头顿沉。
她之所见,竟皆为真。若是没有昨夜那大梦一场,她定会带着萧嬷嬷出门,会撞见那两个宫女议论是非,然后气怒冲动之下惹怒父皇,被父皇罚跪……一切的轨迹都会遵照预见中来。
更让容姒确信的一桩,则是赵嫔的喜好。
昨日之前,容姒看见赵嫔便觉得厌烦,如何会知道她的喜恶。然在那个梦里,赵嫔母子和她躲在宫殿的床板下,却是说了许多话。为此,在来凤仪殿之前容姒还特意向宫人打听,得知赵嫔的确日日去看那紫藤,且每日都是差不多的时辰。
所有细节,竟都对得上。
容姒闭了闭眼,那梦中诸事她本不愿相信,可如今,她已是不敢不信。
她压下那骤然汹涌的涩意,再拜道:“还请父皇彻查此事,令赵嫔娘娘心安,也还儿臣清白!”
容华越听神色越沉,因着赵嫔年岁已然不小,且月份浅,她有了身孕一事不曾昭告天下,但后宫中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怕是有人起了谋害皇嗣的心思,还要拉小五来当这替罪羊。
“此事,朕会亲自查。”
眼见容华的态度已缓和许多,皇后也顺势道:“陛下,小五这般懂事,想来也是真的知错了,不若就饶她这一回,往后好好教导便是。”
容华的气的确已然消了大半,然未等他开口,容姒已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往日太过顽劣,叫父皇母后操心,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去文殊阁听训,也好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你要去文殊阁?”
容华今日已是接连被容姒惊到,然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眼下这一桩。要知道,往日的容姒莫说读书,就连话本子都不乐意翻一下。历经赵嫔一事,竟叫容姒知错上进了,容华不可谓不欣慰,莫说是文殊阁了,就是容姒点名要哪个大臣来教,容华也没有不依的。
“小五有向学之心是好事,只是文殊阁课业繁重需日日起早贪黑,皇子们便罢,小五如何受得住?”皇后迟疑道,“不若请个女官来教,能知书识礼便好。”
容华笑着摆手:“朕看文殊阁就挺好,那几个老顽固连朕都不怕,正好能治治小五。况且有她几个兄长在,也能帮朕好好盯着她。”
容华显见心意已决,皇后便不再坚持,笑道:“既是如此,也不能厚此薄彼了,就让几位公主一道去文殊阁吧,臣妾再从贵女中选些聪慧识礼的,给小五她们作伴读。”
容华点头:“你安排就好。”
容姒谢恩出来,方觉日头已然高照,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晨间冷意,照得鎏金瓦檐璀璨夺目。
凤仪殿外的宫道上,一个宫女渐行渐远,容姒瞧着她的背影觉得有几分眼熟,询问当值的宫人。
宫人道:“那是赵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步摇,本是来请见陛下的,后来又说陛下既已消了气,便不必通报了。”
容姒倏然一怔。
她记得,在方才的那场预见中,父皇要重罚于她,于是宫女奉赵嫔之命为她求情。如今容姒坦然认错,平息了圣上怒火,赵嫔的人便未再入内。
旁人都是做一分恨不得让人看到十分,赵嫔倒好,生怕人知道她的苦心。
一叶障目,容姒这才觉得,以往这十几年,她算是白活了。
***
容姒刚回到露华殿,萧嬷嬷便迎了上来,殷勤解去容姒的披风,又命人将煮好的八宝粥端上。
“老奴就知道,陛下定然舍不得重罚殿下。芳霖殿那位惯会惺惺作态,好在不管她怎么使手段,也捍动不了殿下分毫。”
容姒握着汤匙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萧嬷嬷煮的粥软糯香甜,她往日里最是喜欢,眼下却忽然没了胃口。
昨日之前,她将喜恶都写在了脸上,喜欢吃便让嬷嬷煮来,不喜欢就将碗一推,一口都不会再碰。
不过一个日夜的功夫,她竟已然学会收敛情绪,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父皇命我去给芳霖殿那位赔礼,嬷嬷年纪大了,不必跟我去受气,帮我备些东西,面子上过得去便是。”
萧嬷嬷自然应是。
容姒垂下眼,如往常一般,将那八宝粥吃了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