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从暑假以来我悉心照料的那条流浪狗,就是布莱克本人。
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睁着眼。寝室里已一片静默。床帘拉得严实,一盏自制小夜灯正亮着莹莹的暖光,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我睡不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狗狗布莱克的灰色双眼——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法把它和报纸上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联系起来。
我想起最初我捡到它时,它在伦敦的街头邋遢不堪地缩成一团,眼神警惕地盯着所有路过的人。后来它被我带回孤儿院,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把它洗干净,才发现它瘦骨嶙峋,简直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它和院里的孩子们玩耍,慢慢地变开朗,学会了回应我的胡说八道。
它的眼睛是灰色的,最初里面闪动着漠然和野兽般的警惕,但后来就是纯然的平静与忠实。它会用头蹭我的手心,湿漉漉的鼻吻拂过我的手指。
它会害羞地躲避我的亲吻,但又被欢快摇动的尾巴出卖。它简直聪明得不像话,听得懂简单的指令,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它安静地任由我靠着,温暖的皮毛之下,有搏动着的强壮心跳。
在我收拾行李的那天,它撒娇打滚,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说“求你了,带我一起”。
于是我心软了,将它带上开学的火车。
——两个月后,逃犯布莱克撕开了胖夫人的画像。穷凶极恶的食死徒闯入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意图完成他十四年前未完成的“使命”。
“那狗是布莱克。”这声音重复地响彻耳边。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好像是卢平,又好像我自己。
在我为了它的吃食而发愁、为它在禁林的生活适应良好而高兴时,它在谋划什么呢?在我对它倾吐心事时,当我说出关于布莱克的那些可笑猜想时,它会不会正在心里嘲笑我呢?
我能清晰地回忆起,它的灰色眼睛好像一颗闪亮的恒星,里面燃烧着亘古的忠诚与热情。我不敢想象这双眼睛属于一个在逃的杀人犯。
还有那枚钥匙。莱斯特兰奇家族的金库,现在属于我。古灵阁妖精保管的魔法文件上,那间金库的所有者署名已经自动改为“玛格丽特·杨”。这赠予是出于嫁祸,抑或……感恩?
现在我似乎有些理解卢平对布莱克复杂的态度了。阿尼马格斯的形态如实地反映着一个巫师的性格——假如那黑狗真的是小天狼星·布莱克,那么他本人的性格当如它一样忠实、赤诚——他怎会伪装成波特夫妇的挚友,出卖他们,成为了食死徒呢?还是说,黑狗当真是不祥的征兆,这样的化身早已预示了他的邪恶?
不论如何,那层温暖厚实的皮毛之下藏着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这样的可能性让我不寒而栗。
……
但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我胸腔缓缓发酵。
我的狗狗布莱克,并不是一只真正的流浪狗。它从未属于过我。
它的热情、它的忠实、它的陪伴……都是假的。
那双灰色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才发觉我的心脏一直闷闷地疼,不同于一瞬间的刺痛,更像是伤口后知后觉的抽痛。
窗外传来雨滴敲击玻璃的声音。我关了灯,把被子拉过头顶。
我决心彻底忘掉这条狗。我恨他利用我的善良,更恨我自己曾经爱它。但抽泣声混着眼泪、心跳和雨声,渐渐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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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魔药课下课后,我像之前一样收拾好东西准备低调地离开,不招惹斯内普的注意。这节课他探究的目光仍然如影随形,时常停留在我的脸上,我猜是我面色不太好的缘故。但我努力谨小慎微,没有让他找到值得指摘我的机会。
不幸的是,教室门口似乎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挤满了人。此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又想进来,一时之间,我的路也被堵住了。我急着逃离,双手还抱着魔药课本,被人挤得快要摔倒,万幸有人扶住了我。
赫敏的栗色头发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听到她低声问我:“嘿,玛丽,还好吗?”
我对她道了谢,颇为怨念地问:“走廊里又发生什么了?”下节课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一起上,鉴于这两个学院在走廊里发生口角是常有的事,我已经见怪不怪。
“哦,”赫敏的声音也变得充满怨气起来,她一边拍拍我背后蹭到的灰尘,一边嘟囔道,“是罗恩和马尔福。关于下周六的魁地奇比赛,大概。”
“……”我不可思议地说:“可是下次的比赛是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关马尔福什么事?”
赫敏怜爱地看着我:“玛丽,你要知道,马尔福找茬向来是不需要由头的。”
我们两个躲到了走廊的角落里,不远处的争执似乎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我隐约听见迪安·托马斯在帮腔:“马尔福,你怕是得不到就眼红了!哈利就算骑着横扫一星都能赢过你!……”
近在咫尺的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