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中则与梅行川等人再见到那张面孔时,它已被汩汩的鲜血盖住了眼睛和鼻孔。
这时已是龙星漪失踪的第二日,众人猜测她或许是一人前往□□山去,于是便决定来到这里探究一番。
尸体就横在□□山山脚下。
苑婆婆拿起手中的拐杖,用一头敲了敲地上人鲜血淋漓的脑门,道:“杀他的人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否则也不至于把他弄得这般污糟。”
梅行川道:“今日没有下雪,所以这血才没有冻住。”
柳沅淇道:“是野兽?”
梅行川摇摇头,道:“野兽伤人或是为了觅食,或是感觉受到了人的威胁,这□□山附近并不缺食物,而这位朋友并不像是一个缺乏经验,会无端惹恼野兽的人。”
顾中则皱着眉道:“不过这伤口......的确不像是人能搞出来的。”
柳沅淇道:“如果龙姑娘在这附近,那她多半也见到这景象了。”
□□山四周并无遮挡,皑皑白雪盖在四周的平原之上,山脊上依稀有几棵干枯的树,偶尔有零星的石块被雪压着,终于经受不住重量落了下来。
顾中则道:“看来她不在这里。”
苑婆婆道:“她的命握在她自己的手里,用不着咱们去担心,还是早点往雪山那里去吧,说不定她早就在等着你呢。”
顾中则转头看向苑婆婆,问道:“等着我?若是她真的找到了什么东西,怕是也不会停下来等我了吧。她如今已经很有本事了,不需要我了。”
梅行川拔出腰间的长剑,用剑尖拨开死者脸上已经碎成一摊糊涂的皮肉。
柳沅淇看着光洁的剑尖被血肉染得污秽不堪,不禁皱起了眉眉头,轻轻地呲了一下牙。她的表情刚好被转过头来的梅行川瞧见。
梅行川道:“觉得很脏么?”
柳沅淇道:“不然呢?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怪病,你瞧那些血肉下面有许多......说不清楚的东西。”
梅行川将剑搭在一旁的大石上,来回地两面摩擦几下,用石头上的雪水将剑摩擦干净。
梅行川道:“那些是陈年的旧疤,不知因何缘故,生出了许多新的肉芽。”
顾中则继续道:“老树生新芽,倒是有趣。”
苑婆婆听了二人的话,皱着眉头上前查看了一番,道:“污秽,真是冤孽。”
顾中则轻轻一笑,然后道:“婆婆你说什么冤孽?”
苑婆婆道:“只有练了邪门的功夫才会把自己弄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各有心事似的,都不再作声。顾中则与梅行川随手用一些干枯的柳枝盖住了地上的尸体,便带着一行人继续前行。
走了半晌,苑婆婆开口道:“你们想不想听个故事?”
柳沅淇看着苑婆婆的脸,忽然发掘她苍老的面颊自从来到这冰天雪地之处后,竟变得光洁了许多,皱纹变少了,面色也不似之前那样发青。
顾中则轻咳一声,道:“又是那些宫闱秘闻么?”
苑婆婆道:“非也。是一家子几兄弟的故事。”
顾中则道:“可惜没有酒,不然这个故事一定要就着酒听才行。”
苑婆婆道:“如今金珄氏得权,虽然他们行事粗鄙,不似前朝贵胄那般风雅,但我这一路上瞧着百姓的样子,倒是比过去强壮了许多,想来是吃得饱了。”
顾中则道:“我听说前朝贵族吃药比吃饭还勤快。”
苑婆婆点点头,道:“百姓亦是如此,贵族吃药是为了清空肚子里的污秽,百姓吃药是为了活着。上官氏吃的药不是龙肝便是凤胆,而百姓所吃的药,不过是田间清苦的野草罢了。”
顾中则道:“没想到婆婆你也会体恤那些穷人。”
苑婆婆好似没听到顾中则的话一般,继续蹒跚而行,同时道:“就在这□□山下,有一户人家,这家的妇人连着三年生了三个儿子,那婴儿生下来一个比一个强壮,如同小牛犊一般。可那妇人生下最小的儿子之后便一命呜呼,那家的汉子把最大的孩子带到了七岁,之后也就一命呜呼了。”
梅行川道:“那时候能让三个孩子全都活下来,这家人也定是受了许多苦。”
苑婆婆继续道:“最大的孩子已经懂了些事,知道留在□□山便是等死,好在他们爹死的时候正是盛夏,他便趁着天气暖和,带着两个弟弟一直向南走。一路上,他们吃过腐臭的猫狗尸体,也吃过观音庙里供奉的茶点,喝过瓦片上存着的露水,也偷喝过官老爷遗落在饭堂内的美酒。”
天空飘下洁白纤柔的雪花,苑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苑婆婆道:“这一走就是两年半,他们走走停停,可奇的是,他们吃喝都这样差,竟也像从前一样,一个赛一个的壮士。最大的那个快满十岁了,已经可以去做工了,于是他就在一座刚刚开建的湖边别苑里找了个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