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梦暗地里拿颜家两个兄弟比较:“其兄颜妙生似仙,却暗怀清愁。这颜客生神态气韵虽不比兄长,看着倒是比颜妙生更易亲近。”她不知道,颜家遭难之时,颜妙生已是五岁,所见所历已深烙于心,每每想起父母被害,心如刀绞,便是有顾灵夫开解,他也无法释怀,哪里再能安乐度日呢。颜客生却是不同,他那时不过一岁,无知无识,未见未感,于周遭种种全是不知,纵是后来听公孙玉遥说起,难过一场不久也就释然,更有公孙玉遥和魏荣迁百般疼爱,便不像颜妙生那样常怀闷怒。
几人依长幼见过礼,引路弟子也已再搬了两个椅子来,众人坐定。
谢像便问道:“公孙兄,你可曾听过说长着六只手的古怪女子?”
公孙玉遥苍老的声音道:“可是你徒儿在恒昌所遇那人。”
谢像道:“正是。”
公孙玉遥道:“我也才听妙生说,可这事实在帮不了老弟你了,这号人物,我从没听说过。”
谢像道:“诶,不知从哪窜出这么个厉害女子。”
公孙玉遥道:“能长六只手不奇怪,古时的冥疆派之中不是有一门法术叫千佛手,砍了别人的手接在自己身上,要多少便砍多少,难的是平时怎么将多的手隐起来,这是要修炼好些年的。”
谢沅梦听说“砍手接在自己身上”,背后不由得一凉,心道:“这样恶毒的法术,还有脸称一个‘佛’。”
谢像道:“可冥疆派覆灭多年,会千佛手这法术的人也多年不曾见到。这门法术只在书中有记载,施展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当世无人见过,小弟不敢笃定。”
公孙玉遥道:“不是没见过就真没有,既有书记载,也就有人会照着书修炼。”
谢像点头,道:“书中记载,千佛手砍他人之手相接,接活不易,要将手收隐自如更是难上加难,不修炼百年绝达不到此种境界,若是这样算,那女子已是百年之龄。”
颜妙生道:“可我师妹说,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年纪。”
颜客生道:“百岁之龄想要有二十岁的面容又有何难,食人精气便可。她既能忍心砍别人的手,还不忍心吸人的精气吗。”
颜妙生道:“听说三皇子的陵墓郑家一向严管,这女子既能进去,又有百岁之龄,说不定和郑家祖上有什么关系也未可知,这事若要查明,还是要着落在郑师弟身上。”
谢像觉得有理,道:“这事是要再和郑卫详谈。”说罢,又接道:“哦,对了,那女子使的暗器别样,公孙兄你瞧瞧。”一面说一面取出一枚针尾带着月牙的银针递给公孙玉遥。
公孙玉遥接了过来,捏住针身,端详片刻,道:“璞锅夫人所用的暗器上也有铸着月牙,不过她针头的月牙上镶着金色纹边,使的暗器没有这么粗,暗器上也从不淬毒。”说着,又看着谢像道:“我听妙生说这毒叫‘雪拥万红’是不是?”
谢像道:“不错。”
公孙玉遥道:“这毒针虽和璞锅夫人所使的相似,却不是她的。”
谢像知公孙玉遥拿不准的事向来不出口,他既肯定毒针不是璞锅夫人之物那定然不是,便道:“那得另从别处查去了。”
公孙玉遥道:“我看妙生说的在理,还是让郑家自己从家里的人查起来吧,毕竟事出在他们自己头上,郑家向来又把家事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多说半分,这样替他们操心,他们倒会怀疑你居心不良。”
钟离修所化活血结在弥苍百余年,郑家因此和谢家来往甚密,两家虽各有不能对外宣扬的秘事,但多年来一同商议与苍魅相关的事已成惯例,取冲石极既为钟离修更为苍魅,是以谢像一直觉得郑卫陵中遇险自己不可坐视不管。但听公孙玉遥话中似有怨愤之意,不知其因,可不好追问,只道:“也罢。”
几人再说了会儿闲话,谢像便带着谢沅梦离开,颜妙生三人再坐片刻,颜客生便道:“义父,咱们什么时候下山,在这山上,我快闷死了!”
颜妙生道:“这是弥苍出了事,不让外人随意走动,不然弥苍这样大,是可以任你逛个几天的。”
颜客生道:“诶,到处都是宫殿,我还是喜欢鹿溪。”
颜妙生道:“我一会要带师妹的剑下山还她,你要是觉得闷就和我一起下山。”
颜客生喜道:“真的!”又转眼望公孙玉遥,道:“义父,你也去。”
公孙玉遥摆摆手,道:“不了,不想动,你们兄弟俩去吧。”颜客生天性好动活泼,不怕生人,和谁都谈得来,更是早已知道颜妙生是自己在世间仅存的亲人,更加珍视,颜妙生也做此想。故这时颜家兄弟虽才重逢不久,相处起来并不觉生疏。
颜客生见公孙玉遥不愿下山,怕他一人留在弥苍寂寞,终未随颜妙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