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郑重地用力点头,将这件事牢牢记挂在心
论年岁,她与堂叔相识定是早过王氏的,只是再听旁人论起堂叔与王氏的恩爱事件她便知晓了
堂叔真真切切地不过当她是个孩子,而不是王氏那般相貌娟秀,身材玲珑的女人,说的会娶她的事儿不过是同个孩子说笑罢了
就似她再大些的时候同衡儿说的那些话一般
衡儿是堂叔的孩子
衡儿这般小,昨日清晨太阳升起时他允下的承诺不消日落时分也便忘记了
只是她许是应了书中的那句一眼万年,有些念想纵使今时这分忘却了,明日瞧见依旧盖上了一层新的中意,日复一日便也成了心里忘不掉的事了
婚后的堂叔扛起了满金银铺子的担子,父亲也如母亲所愿终日待在家中了
而她与王氏住在了同一屋檐下,王氏却甚少出屋门,进进出出的最多的是祖母吩咐着厨房做的些养胎的汤药
偶有见过几次,王氏说话轻声细语,面庞清秀,格外的惹人怜惜,因是异乡人,所以面相似与她更有些不同,鼻梁更高些,眼睛更凹些,瞧着也更美貌些
每每至此,她便自卑地低下头去,她面颊长满的小斑点总是会惹人指点
王氏与堂叔站在一块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大多时间都是静静地待在堂叔身侧罢了。这是不是书中说的相敬如宾,她不得而知
只是,父亲与母亲,堂叔同王氏,亦如此
换作她与堂叔在一起时,堂叔同样话语不多,但她却停不住地说话
那时候的世界特别安静,没有现在这般嘈杂,衬托得她特别叽喳特别开心
堂叔会带她寺庙听经,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佛文上她不识的字,怕吵着别人讲的特别小声。不知是她年岁太小亦或者是堂叔的声音真的太小声了,她其实听得并不清楚
但是她很欢喜堂叔这般与她交谈
忽然间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虽在年岁里再去听过佛经多次,佛经上的生僻难字也能读通,却再无当初欢悦雀喜的感觉
子瞻先生说的人生如梦的感觉大抵如此了
母亲曾说她的性子像极了祖母,那是她在顶撞过两位阿姐后方知的
她被父亲狠狠责罚了一顿,鞭打在身上的滋味她觉着这辈子也忘不了,只是被后来一次次的冷落给刷疼了心,到最后她甚至觉着那顿毒打也许是父亲最疼爱她的一次了,至少他那时还知有个女儿需教导
母亲在她记忆中自她懂事以来便不怎么说话,却是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她,连思思这个名字也是母亲取得,她不便于问堂叔有什么意义,想来也是寄托了母亲对父亲的念想
她便学着母亲的情分、堂叔的宠爱对人待事处处隐忍
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也就只有一人会为她说上句话
“她年纪尚浅,你同一个孩子计较些什么了”
堂叔第一次这番说话,是因为她瞧着街上那糖人着实诱人,不过轻轻碰了下,也不知是那糖人没做好亦或者是她力气真大了些,糖人的脑袋顿时就扁平了
边掏出银两边护着她往自己身后的堂叔有些不悦地说着话,好似方才他若不赶来,那做糖人的老板便要伸手打她一般
其实那老板人很好说话,本也无意让她赔偿,只是故作凶恶地骂了她一声
她年纪虽小,却已经看习惯了那些不同脸色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她尝着那模样差了点的糖人,味道甜腻极了
许是,瞧在心疼自己的人眼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
只是命薄如纸,那前半生得到的仅有的疼爱和欢喜转眼便消散了
老百姓大概都是这样的,对于富人的生活总带着羡慕,钟爱于近乎嫉妒地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的葬礼上,门口都挤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来来往往一批接一批的人,乐此不疲
“据说这个虞氏是睡着的时候被活活烧死的”
“啊?这么惨?”
“可不是,半片后院都烧得精光,火旺得半天都红了,怎么扑都扑不灭,等灭了进去的时候骨头都和床板粘在一起了,黑糊糊地都分不清了”
人群里一阵唏嘘,却甚少觉得惋惜
众人都知道,满金银家大当家虞江辉虞大爷一房正妻生下男婴却难产而亡,连带着男孩也没能活过足月
满金银家大业大,自然是后娶了一房妾室余氏做填房,可惜妾室连生三胎都是女孩
所以思思虽然明面曾经是满金银的四姑娘,却也只是填房所生的三女儿,自是无宠无爱的。
自此虞大爷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索性便断了生儿子的念头,逐渐将满金银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虞江浩虞二爷打理
大概是天意弄人,二爷成亲一年夫人生下第一胎后也过世了,不过好在留下了一个儿子,也算是虞家的独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