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邀请你去喻家开办的宴会?!”
听到消息的时候,安枫华的音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尖利得如同玻璃杯坠地。
初次收到这种社交性质的宴会邀请,李珍安还颇有些激动,想着也许这也是她的一个机会,只是出了饭店门,夜晚微凉的冷风一吹,她那颗炽热的心立马便冷却下来。
都是精明到付出一分恨不得收割十分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往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鸡肋无用”的土壤治理小项目投入资源。
只是她的心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就要去争取,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不能放弃。
理智与感情在摇摆,她的脸上也显现出纠结之色,一到家就被迎送她的安枫华发现了。
她将自己的烦恼与困惑说了出来。
“和那群人来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安枫华紧皱眉头,陷入一段久远的回忆中。
“你别看他们一副教养得当,礼仪周全,面目温和的全方位好人样子,其实心里的算计多着呢,从第一眼开始,就把人给从头到脚给审视了一遍。”
“你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以为他们的人格多么高尚,品质多么高洁,但是事实上他们所有的美好品格都是仅仅对和自己相似阶层的人开放的,对于‘下等人’,他们有时候是连装都不愿意装,就直接把自己的鄙夷和不屑摆在面上了。”
“更别提被他们瞧不起都是最浅的。”
她倏然恼了起来,恨声道:“可以说践踏别人的尊严是独属于他们这个圈子的特殊爱好。”
“这些我都隐隐约约都听说过。”
李珍安脑袋里两根筋突突跳动,额角一股撞击似的钝痛感,这使得她不得不抽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唉,主要是只要有一分能拉到资金的机会,我就想试一试。”
“虽然看来希望很渺茫就是了。”
“我再想想吧。”
李珍安像一颗举棋不定的秤砣,衡量着天平两端的重量,计算着自己优胜的可能性,却思绪烦乱,迟迟没办法下注。
是安枫华替她做了选择。
“去吧。”
一贯嘻嘻哈哈的面容此刻却是说不出来的沉郁,她的双手紧握住李珍安的手掌,掌心的温度沿着脉搏传递到那颗噗噗跳动的心脏,让李珍安五脏六腑都灼烧了起来。
“去吧,去吧。”
她琥珀色的双眸注视着李珍安,但又好似透过李珍安在和谁对话。
“资源都被那帮人垄断了,要想往上走,总要有这么一天的。”
“总是要面对他们的。”
“不要逃避了。”
“不要逃避了。”
“只有真真切切地活在现实里,只有用双手创造,用脚足奔跑,用声音呼唤,用眼睛观察,用大脑思考,才能做出改变。”
“逃避只会让你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的下眼眶霎时多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无声息,如同午夜悄然而下的毛毛细雨。
雨下大了。
第二天李珍安和安枫华是一起出门的。
由于昨晚情绪过于激烈,安枫华在第二天早上喜提水肿。
她的眼窝浮肿如发酵好的面团,眼睛红得如兔子。
“今天的太阳好大啊。”
李珍安眯了眯眼睛,透过指头缝隙看向悬挂在正上空的太阳。
“前辈的瞳孔颜色浅,不能受到太刺激的阳光照射,要不要戴上墨镜?”
说罢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口袋掏出了一块方形眼镜盒。
“啊?”
安枫华一愣,随即哼了一声。
“就是嘛,这太阳这么这么毒辣,真是烦人。”
“对啊,真讨厌。”
“噗嗤”
“噗嗤”
两人忽而默契地对视一笑。
*
“前辈把我送到这里就好。”
气船行至市中心的一座商场时,李珍安道。
“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
行至拐角处,视线一扫而过,那个远远站着的身影还是岿然不动。
李珍安于是再次转身,高高举起自己的双臂向对方挥手。
安枫华回以她同样的反应。
她想到了那个农场中的总是喜欢拉着她谈天说地的大姐姐。
这一次,两人都不带犹豫地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